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6月29日，人民文學出版社正式啟動搬遷，并將于7月11日遷入豐臺區(qū)右外西路二號院4號樓新址。1951年，人民文學出版社誕生。1957年，朝陽門內(nèi)大街166號大樓落成。1958年初，人文社遷入此地，“朝內(nèi)166”從此成為新中國文學出版歷程的見證者與重要坐標。

記者日前來到“朝內(nèi)166”探訪，用文字、鏡頭記錄下它的珍貴時刻。

走進人民文學出版社編輯部，如同走進書山書海，每個編輯部都在忙著為海量圖書遷入新家做著最后準備。

要搬家了，大家合影留念。實習記者 夏一丹攝

海子手稿。 實習生 杜云凝攝

外國文學編輯室在上世紀80、90年代使用過的編校流程卡。人文社供圖

人文社新址位于中國國際出版交流中心4號樓。 人文社供圖

趙萍辦公室里到處是老物件。 實習記者 夏一丹攝

講述

包裝箱里都是鴻篇巨制 辦公室里藏著傳奇故事

“新中國文學出版事業(yè)從這里開始”，進入人民文學出版社主樓，歲月沉淀在每一個角落、每一處細節(jié)。樓道里、編輯部里，被時光打磨過的大理石地面上，許多包裝箱已經(jīng)到位，為讀者送上無數(shù)經(jīng)典佳作的出版人珍惜與這座老樓相伴的最后時光，紛紛合影留念。

在哈迷們熟知的“霍格沃茨駐京辦”，三代“哈利·波特”編輯一起合影，笑容溫暖又動人。人民文學出版社資深編審王瑞琴是“哈利·波特”系列圖書在中國的首任責編，為了和老樓告別，已經(jīng)退休的她特意趕了回來。王瑞琴26歲來到人文社，曾有幸與綠原、蕭乾、納訓一起工作，“我一直受他們熏陶，無論是對學術，對編輯事業(yè)，還是對人，我都從他們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蓖跞鹎僬f，老一代出版人、文化人營造的文化氛圍不僅有熱愛、敬業(yè)，還有關心、關懷，而這樣的文化氛圍、人文情懷至今被延續(xù)、被珍視。

在腳印工作室，一張照片定格下編輯們與好書相守的時刻。即將與老樓告別，人民文學出版社資深編審腳印動情地回憶起作家馮驥才創(chuàng)作《凌汛》的始末?！?012年腳印工作室剛剛成立，我到天津跟馮先生約稿子，那個時候就一直傳聞人文社要拆遷，馮先生說，‘聽說你們出版社要拆遷，我特別想寫我在這個樓的故事?！蹦_印一聽十分興奮，那天他們聊了很長時間。而馮驥才為了寫這本書，曾專門回到他1977年至1979年因“借調(diào)式寫作”而久駐的人文社，重溫打籃球的地方、吃飯的地方。此后，馮驥才更把自己2012年恢復寫作以后的很多重要作品都交給了腳印工作室——《凌汛》《冰河》《激流中》《漩渦里》這四部作品構成“馮驥才記述文化五十年系列”。腳印說：“我們能出好書，馮先生一直在給我們能量?！?/p>

在當代文學編輯室，編輯們也在合影留念。人民文學出版社資深編審劉稚回想起多年前的珍貴瞬間?！?993年，我一來當代文學編輯室，主任就跟我說，我們是出版中國當代長篇小說的，是人文社重要的編輯室?！蹦且荒?，劉稚更趕上了國內(nèi)文壇的大事——作家陳忠實長篇小說《白鹿原》出版。劉稚清楚記得，1995年，《白鹿原》出版后引起轟動，陳忠實設立白鹿文學編輯獎，他當年就在二樓給老編輯發(fā)獎，信封裝著的是他的稿費。

古典小說編輯室主任胡文駿這幾天已經(jīng)整理出至少50箱需要搬到新社址的圖書，“我們編輯室在1951年建社初期就成立了，光是樣書柜就有二十幾個，里面有從上世紀50年代至今的樣書，尤其是50年代到80年代的更為珍貴。這些珍貴樣書一本都不能丟?！?/p>

胡文駿整理進包裝箱的樣書，包括人文社出版的“中國四大名著”的最初版本，還有錢鍾書曾批注、修改過的《宋詞選注》樣書，也有錢鍾書父親錢基博收藏的書信集《復堂師友手札菁華》。胡文駿思緒回到了多年前，為了出版《復堂師友手札菁華》，他曾于2004年和2015年跟隨前輩編輯老師去過楊絳先生家，第一次是去商量書信集出版事宜，第二次是將剛出爐的新書送去?！皸罱{先生經(jīng)常說，錢先生去世以后，她就是作為‘打掃戰(zhàn)場’的人，每次去她都非常關心錢先生著作的出版以及評價情況?！?/p>

在整理裝箱過程中，珍貴的書稿檔案盒也被胡文駿小心珍藏起來，這樣的書稿檔案盒有好幾十個。胡文駿說：“《紅樓夢》書稿檔案里，就有俞平伯、周汝昌、李希凡等紅學大家的信件、手稿等?！睋?jù)他介紹，這些文件涉及不同年代的《紅樓夢》版本，即1953年版、1957年版、1982年版等，包括前言變化以及修訂的具體內(nèi)容。

海子的手稿、聶華苓的書、莫言的信、席慕蓉的信、馬識途寫的“?！弊?、“網(wǎng)格本”老書……在人文社一間間看似普通的辦公室里，都藏著豐厚而飽滿的故事。

“從40后50后的作家，一直到60后70后的作家，再到80后90后的作家，大家都愿意到我們編輯部里來坐一坐?！比嗣裎膶W出版社副總編輯趙萍指著她辦公室的老沙發(fā)說，莫言、阿來、蘇童、畢飛宇、張煒等茅獎作家接受采訪，都是坐在這里進行的，而且他們時常到編輯部來。

“茅獎作品有40%都是在人文社原發(fā)的。”趙萍推開辦公室的書柜，《茅盾文學獎獲獎作品全集》擺放得整整齊齊，書柜很有年頭了，它“盛滿”的故事更醇厚。趙萍舉著茅獎作家古華的《芙蓉鎮(zhèn)》說，“古華先生當年來人文社，每次到門口，收發(fā)室?guī)煾刀紩f：回來啦?！壁w萍舉著首屆茅獎獲得者李國文的《冬天里的春天》說，當年他得知這本書能在人文社出版了，出門之后在小街上找了一個小飯館，坐下來就落下了淚。

在趙萍引導下，我們還有幸看到了詩人海子的珍貴手稿，這些手稿鎖在保險柜里?！叭宋纳鐟撌锹氏纫园娑惖姆绞街Ц陡宄杲o作者的，因此每一版的印刷都跟作者的收益有關系?！壁w萍說，海子的媽媽操彩竹今年90歲了，每次去海子家里，他的媽媽會說，“我們家的房子就是人文社的稿酬蓋起來的?！苯衲?，海子手稿的影印系列即將與讀者見面。

外國文學編輯室這幾天也在忙著搬家，外國文學編輯室主任翟燦說，走廊墻壁上掛著的“編校流程卡袋”一直讓她著迷。它是上世紀80年代的老物件，那上面分著一個個小口袋，里面的卡片上寫著《堂吉訶德》《人民公仆》《少年》等一本本書的初審、復審、終審的編輯姓名和日期，鋼筆字古樸、典雅，紙張早已泛黃、卷邊?！艾F(xiàn)在已經(jīng)是2025年，但我們還能從這里看到綠原等名編輯、老前輩曾經(jīng)工作的痕跡?！钡誀N說。

“外國文學名著叢書”（網(wǎng)格本）是由人民文學出版社自1958年開始出版的一套系統(tǒng)翻譯、介紹外國文學經(jīng)典作品的大型叢書。在翟燦手邊，就有上世紀80年代出版的“網(wǎng)格本”《萌芽》《傲慢與偏見》等?！?019年我們推出了新版網(wǎng)格本，這幾年持續(xù)在出，今年打算出到166種?！钡誀N說，因為“網(wǎng)格本”她和翻譯大家張玲先生有了很多接觸，“張玲先生是英美文學大家張谷若的女兒，她為了追求譯本的盡善盡美，會跑到英國去住，邊住、邊感受、邊翻譯，她一直到80歲還在修改自己的譯文，有一天突然就寄給我一本《呼嘯山莊》，書上的修訂部分全是她手寫的。”

在這里深入偉大作家內(nèi)心

“我們的各編輯室都在說，搬家一張紙都不會丟下?！比嗣裎膶W出版社副總編輯孔令燕說，目前，進行了十余年的新版《巴金全集》的編輯工作已經(jīng)進入收尾沖刺階段。這是個浩如煙海的出版工程，也是深入偉大作家內(nèi)心的美妙過程。具體的編纂工作異常繁復，既有新增260多萬字的編輯整理，更有充滿學術挑戰(zhàn)性的版本校勘、底本核對等諸多細致入微的工作，難度超過想象，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大到一篇佚文、一封佚信的考證注釋，小到手稿中每一個字的辨認，編輯和排校人員都是全力以赴、一絲不茍地處理。多年來，隨著新增資料照片、書信等的不斷發(fā)現(xiàn)，校樣也在不斷增多，如今各種各樣的校樣堆起來能鋪滿一個房間?！?953年，巴金先生將《家》《春》《秋》拿到人文社獨家出版，這是他對人文社的認同，更是對編輯大家王仰晨先生的認同，修訂《巴金全集》我們也爭取做到盡量不留遺憾?！?/p>

孔令燕正在放進包裝箱的還有中國現(xiàn)代文化史的一個“里程碑”——1981年版、2005年版的《魯迅全集》?？琢钛嗾f，1938年第一種《魯迅全集》（20卷）出版后，又陸續(xù)有1958年版（10卷）、1981年版（16卷）和2005年版（18卷）問世?！懊恳淮诵抻喌臅r候，都是秉持著前輩們‘增補不足，修訂錯訛’的原則，將學界研究的新成果或之前因為時代局限表述不夠充分、不夠準確的一些史實進行補充，還會糾正一些錯誤注釋等。”孔令燕更透露，2005年至今已20年，《魯迅全集》的重新修訂已經(jīng)啟動準備工作。

“朝內(nèi)166”精彩延續(xù)

“朝內(nèi)166”，一代代作家、一代代讀者心目中的文學圣殿、精神圣殿，它到底何去何從牽動著人們的心。好消息來了：“朝內(nèi)166”依然屬于人文社，并將在新的規(guī)劃后煥發(fā)新生。

朝陽門內(nèi)大街166號主樓建成于1957年，由人民出版社和人民文學出版社共用，是新中國成立后為出版單位修建的第一棟樓。該樓設計師馬增新為明清兩代著名營造世家興隆馬家的第十三代傳人，建筑上很多花飾出于馬增新夫人手繪，具有很高的建筑藝術價值。

人民文學出版社相關負責人告訴記者，因建設年代較早，且在1976年受唐山大地震影響，主樓部分結構受損，因此，早在2016年主樓和配樓已被北京市鑒定為危樓，亟須解危加固予以保護。

據(jù)介紹，朝內(nèi)大街166號作為具有重要歷史價值的建筑，改造工程將在解危加固的基礎上保留建筑原始風貌和歷史痕跡，讓歷史遺產(chǎn)煥發(fā)新生。同時，結合現(xiàn)代設計理念，對建筑內(nèi)外進行適度改造和美化，提升整體文化氛圍和觀賞性，將其打造成為集出版歷史展示、文化交流、創(chuàng)意孵化等功能于一體的綜合性出版文化地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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