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之星 | 胡東偉：冬日（組詩）（2025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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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欄目主持：鄧潔舲
本周之星：胡東偉
胡東偉，河南南陽八零后文學愛好者。個體工商戶，賣貨送貨為主。古典詩詞愛好者。曾有作品發(fā)表于《星星》《躬耕》《牡丹》《火花》《文學港》《海燕》等。
作品欣賞：
冬日（組詩）
一
冷以冷為刀刃，逼迫
人群添衣。我聽到簌簌的聲音，
在冰雪到來之前，長久地低徊。
風暴的預兆，有時形成于
一個人的身體。被救護車
拉走之前，我從未意識到，
她如此脆弱。仿若堅硬的冰凌，
已處于
斷裂的邊緣
二
樹木新學隱身術，個別枝頭
還是綠油油的。為了弄清其中緣由
它一再把斜陽拉近梢頭
屋子里畫畫的人，也在試圖拉近某些事物
每次落筆，都能喚醒一些
走失的瞬間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能厘清
光線的明暗和著墨的深淺
在她勾勒的世界里，一直在溢出的
是不甘的心跳
每次描摹，都是對完美城堡的
趨近
在那里，她與冬天失去的童年
還有曾經(jīng)愛她的人
重逢
三
當對一個季節(jié)的感知
成為身體上的痛點，
紛揚的雪花
才能毫無壓力地出場
當一個人成為另一個人
記憶里刻骨的珍藏，她必將用痛苦
和愛，凝結(jié)成最閃光的
淚珠
冬日的樹林，有人憧憬春天
有人期盼
寒冰落下，最好把一切過往都凍成
萬年
四
允許一些樹木，脫下
沉重的皮囊
允許一些飛鳥，去往
更遠的南方
允許一個人，把思想
沉入冰封的江河。在被平靜
覆蓋住的激情里，看他們
在與歲月的搏擊中，如何
退回自己的深淵
夕陽
是被一再消耗的驚喜
現(xiàn)在，卻是最后的寄望
糾正我們對冬天的看法
五
我看到白河恢復豐腴，白鷺
帶著偏愛從眼角升起。將就的陽光，
也有無法周全的顧慮。冷空氣
如同不可抗拒的故人，來到面前，
我們又能抗拒
什么呢？
柳穗的抽芽還是
大雁的南飛？
你告訴我故人離世的消息
過往已撐不起
一片雪花，我們
卻在雪中迷路，遲遲找不到
出口
冬天的到來，總是
迅疾而無聲
本期點評：
閱讀《冬日》，我的第一感受是舒服。為何要用“舒服”一詞來形容？是因為全詩擁有一副難得的干凈面貌。一方面，整組詩歌的語言底色是清澈的，作者有意識地剔除了語言上的贅疣，同時又保持住語言內(nèi)部的表現(xiàn)力，使語言能最大程度地貼合內(nèi)容，幫助內(nèi)容有效地凸顯，而不是讓語言蓋過內(nèi)容，將內(nèi)容與意義湮沒。另一方面，詩歌內(nèi)蘊的情思是克制的，作者顯然懂得節(jié)制之妙，始終在用克制有度的表達烘襯幽遠豐富的冬日世界。
《冬日》雖是組詩的形式，但細讀下來，似乎并沒有明顯的結(jié)構(gòu)安排和邏輯線索。五首詩的內(nèi)容各有側(cè)重，比如第一首是個體感受的速記，其中有體感（“冷”）、聲音（“簌簌”），也有“風暴”；而她“被救護車拉走”，是一個突然的事件，“我”在這一事件中產(chǎn)生的感受，與冬日有關，“仿若堅硬的冰凌”。第二首寫“屋子里畫畫的人”，接下來幾首亦不盡相同。總的來說，雖然五首詩之間的結(jié)構(gòu)邏輯不明晰，但在不同的內(nèi)容之中，又蘊藏著共同的主題，即冬日。
進一步看，冬日或許也暗示了五首詩的寫作時間。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五首詩是作者在冬日記下的隨感。按照寫作的時間順序，作者把它們依次排列。之所以這樣猜，是因為我也有這樣的寫作訓練：先確定一個大致的主題，接下來，想到什么就記下什么，能寫幾首就寫幾首；詩與詩之間的內(nèi)在聯(lián)系強不強，并非寫作考慮的第一重點，重要的是能把主題開發(fā)出多少個方向、挖掘到什么層面，這一寫作能持續(xù)多久。如果到一定時候?qū)懖幌氯チ耍膊灰o，因為前面的練習總會有收獲。有這樣的心理預設，這一類寫作就不至于緊繃，甚至會呈現(xiàn)出一種姿態(tài)上的放松感。
我不確定《冬日》是否也屬于這種練習，但我看到，詩人的書寫姿態(tài)也有放松感。從第一首到第五首，詩人并不追求意義的連續(xù)性和確定性，不試圖造出一個關于“冬日“的答案，而是讓情感思緒自然流動，再用節(jié)制的語言將其適當?shù)厥帐蹟n。在這里，語言本身也像冬日一樣，具有克制的冷感。由此，詩人在語言層面上也唱和了“冬日”主題。
——楊碧薇（詩人，批評家，魯迅文學院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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