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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伯國家分布于非洲北部到亞洲西部的廣袤地帶里,按照一般的劃分,當代阿拉伯國家指的是北非的埃及、阿爾及利亞、突尼斯、摩洛哥、蘇丹、利比亞、毛里塔尼亞、索馬里等以及西亞的黎巴嫩、敘利亞、伊拉克、約旦、沙特阿拉伯、巴林、阿曼、卡塔爾、阿聯(lián)酋等,一共有20多個國家。這些國家和地區(qū)通行阿拉伯語,大都信奉伊斯蘭教。而現(xiàn)代阿拉伯文學,指的就是這些國家的文學。
最近幾年,阿拉伯地區(qū)成為了世界矚目的新焦點,也促使世界文壇,包括諾貝爾文學獎的評委們,對阿拉伯作家投以了更多的關注。這其中,去年去世的阿拉伯裔法國女作家阿西婭·杰巴爾非常受矚目。她廣泛關注女性所面對的所有障礙,很多作品都充滿對阿拉伯婦女權利的吁求,為她在世界范圍內(nèi)贏得了廣泛的贊譽,屢次被競猜可能獲得諾貝爾文學獎。而中國讀者對她的了解十分貧乏,她的作品也只有兩種中譯本,需要有更多關于她作品的介紹和評價。
阿西婭·杰巴爾1936年生于阿爾及利亞的海岸小城謝爾謝勒,本名法蒂瑪-佐哈·伊瑪拉耶。小時候全家居住在靠近米蒂賈的一個小村莊,父親是小學的法語老師,后來,她在卜利達的寄宿學校上中學。1955年,18歲的她被巴黎著名高等學府———巴黎高等師范學院錄取,成為該校的第一位阿爾及利亞女性。我記得,薩特等很多當代法國文學大師和哲學家,都是畢業(yè)于這所學校的。
作為第一位被巴黎高等師范學校錄取的阿爾及利亞女子,在巴黎,她并沒有得到一張安靜的課桌,因為,此時的阿爾及利亞戰(zhàn)爭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作為一個阿爾及利亞人,似乎很難不受到影響,阿西婭·杰巴爾也參加了學生的罷課運動。同時,她用了兩個月的時間,寫出了處女作長篇小說 《渴》。在自己的手頭擱了一段時間,到了1957年,她不顧父親的反對,以筆名阿西婭·杰巴爾出版了小說 《渴》。這時她還不到22歲。
這部小說的內(nèi)容是很大膽的。小說寫了一個姑娘,為了使她的男朋友更迷戀自己,就試圖勾引他人丈夫,來引起男朋友的嫉妒,并體驗一種復雜的感受,就是說,她實際上希望自己主宰自己的情感。于是,在愛情故事的表層之下,阿西婭·杰巴爾對女性的心理分析是深刻而細膩的。小說出版后受到了廣泛好評,當時在法國受歡迎的程度,簡直可以與薩岡的 《你好,憂愁》 相提并論。
1958年,阿西婭·杰巴爾出版自己的第二部長篇小說 《急不可耐的人們》。這部小說通過一個家庭內(nèi)部發(fā)生的故事,揭示了阿爾及利亞的社會問題和女性問題。這部悲劇性長篇小說頗受好評,讓讀者記住了阿西婭·杰巴爾這位年輕的北非女子。
1962年,阿爾及利亞獲得獨立后,她出版了長篇小說 《新世界的兒女》,以阿爾及利亞抵抗法國的戰(zhàn)爭為背景,描寫了一個農(nóng)村小鎮(zhèn)上人們的生活。小說塑造了謝麗發(fā)、萊拉、薩莉瑪?shù)缺姸圊r明的女性形象,令人難忘。她們是解放戰(zhàn)士們的堅強后盾,是阿爾及利亞人民的化身。一句話,她們是未來新世界的真正兒女。這是小說點題之處。這部作品奠定了她在文壇的地位。
1969年,在與劇作家沃利德·法爾恩合寫了四幕劇 《鮮紅的早晨》 之后,阿西婭·杰巴爾投身到了電影的拍攝,一干就是10年。她獨立執(zhí)導的電影《切奴瓦山女人們的樂聲》 在威尼斯電影節(jié)上獲得了一個獎,第二部影片 《遺忘之歌》 獲得了柏林電影節(jié)的最佳歷史紀錄片獎。
這使她獲得了一些拍電影的成就感。但她又發(fā)現(xiàn),文學和語言喚起的想象要更久遠,于是,她重新開始了寫作。她說:“當我拿起筆重新寫作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我更加成熟了,我對問題的認識也更深刻。因為,通過影像藝術,我看到了文學那無比深邃的抵抗時間的魅力!
于是,經(jīng)過了10年的文學寫作的沉寂和電影生涯的拓展,1980年,她又出版了一部短篇小說集 《房間里的阿爾及爾女人》,這部小說得名于法國畫家德拉克羅瓦的油畫 《阿爾及爾女人》,在這部作品中,她嘗試了新的風格,以短篇連綴的方式,結構了一部也可以算是長篇小說的作品。
在1970年代,她曾經(jīng)對古代阿拉伯語下過一番苦功夫,在她重新?lián)炱鸸P時,便把阿拉伯語的聲調(diào)和節(jié)奏融入了法語寫作,使她的法語表達別具風味。此外,在 《房間里的阿爾及爾女人》 這部作品中,她還使用了電影蒙太奇的剪輯手段。這部小說在2002年又出版了修訂版,她加寫了一些今天的阿爾及利亞女性生存狀態(tài)的內(nèi)容,使整部小說獲得了時間內(nèi)部生長的景象。
這部作品與1987年出版的 《土耳其后妃之影》,1991年出版的 《遠離麥地那》,1993年出版的 《一個阿爾及利亞的夏天》,1994年出版的 《我的遙遠的牢獄》,共同構成了一個系列,可以看成是阿西婭·杰巴爾的小說四部曲,就像是四個側面,從歷史和現(xiàn)實的層面,反射出一個五彩紛呈的北非的阿拉伯世界。
進入21世紀以來,阿西婭·杰巴爾的創(chuàng)作仍舊十分活躍。2001年她出版了小說 《Aicha和伊斯蘭女孩》。2002年出版小說 《沒有墓地的女人》,以及修訂版的 《房間里的阿爾及爾女人》,2003年,她又出版了論著 《法語的消失》,2007年,71歲的阿西婭·杰巴爾寶刀未老,出版了小說 《父親在女兒的生活中》。
阿西婭·杰巴爾屬于在法國居住、用法語寫作的作家。也就是說,屬于眼下的“無國界作家”群中的一個。她雖然與祖國長期分離,但是經(jīng)常游走于阿拉伯和西方世界,她所使用的法語,也沒有割斷她與祖國的聯(lián)系。正如阿爾及利亞評論家哈·卡塞姆所指出的:“我們看到,雖然阿西婭·杰巴爾的作品使用的語言是法文,但是精神、感情卻是阿爾及利亞的,而且,多數(shù)都是反抗法國殖民主義者的。這些作品傳播到北非的阿拉伯馬格里布各國,傳播到法國和其它說法語的國家,甚至傳播到歐洲、美洲和亞洲,她的影響是世界性的!
她長期居住于法國,并在歐美和非洲到處游走。她被認為是北非地區(qū)最杰出和最有影響力的作家之一。她的作品被翻譯成二十多種文字,在世界各國出版。2015年去世。
阿西婭說,她是因為極度沉默才創(chuàng)作的,無論是對阿爾及利亞獨立前的社會現(xiàn)實,還是對它今天發(fā)生的事情,都是在極度沉默后無法再沉默而寫作的,而她的寫作不光喚醒了自己的沉默,也喚醒了阿拉伯女性的沉默。
(作者為著名作家、魯迅文學院副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