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三部曲”：法律與欲望的雙重變奏(陳曉明)

    《桃李》，張者著，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16.80元；《桃花》，張者著，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版，23.00元；《桃夭》，張者著，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33.00元

　　法律是張者作品的分辨率。張者的“大學三部曲”書寫于時代的大變局背景下，前后有近10年，其內(nèi)里的變化也包含著時代的變化，書寫者個人的社會評價和價值認同的變化。

　　改革開放三十年來，中國社會正一步步地進行法制建設(shè)，如何理解這一歷史進程中的從事研究和學習以及實踐工作的法律人，他們在中國當代大變局當中呈現(xiàn)出什么樣的精神面貌，他們的價值觀，他們的生活方式，他們的心理變化等等，這是張者近年陸續(xù)推出“大學三部曲”所表現(xiàn)的東西，無疑也是張者小說最獨到的地方，從這里可以看出這三部曲的文學價值所在。

　　討論張者“大學三部曲”，固然可以有不同的角度，但是法律這個視角我以為是要強調(diào)的，不只是因為張者本人是學法律出身，更重要的是這部作品寫了大學法律院系的教師和學生，以及由他們幅射出的社會法律實踐。因此，我設(shè)想用一個主題“法律與欲望”的二元關(guān)系來理解這部作品。因為這個角度，我始終不得要領(lǐng)的把握突然之間就敞開了一個開闊的扇面，其作品的時代意義，獨特性就可能會被釋放出來。由此去把握張者小說的價值，可以說其意義是別的小說所不能替代的，這是他獨特的方位，法律是張者作品的分辨率。

　　張者的“大學三部曲”書寫于時代的大變局背景下，前后有近10年，它確實有前后的完整性，其內(nèi)里的變化也包含著時代的變化，書寫者個人的社會評價和價值認同的變化。在《桃李》中，張者一開始用一種平靜的方式進行敘述，出場的美女學生稱他們的法學導(dǎo)師為老板。小說開篇寫道，一個美女研究生，通知大家說“老板”回來了，“老板”要開會。老板這個形象一下就修改了大學教授的形象，老板在整個作品里面不但是指導(dǎo)法律學業(yè)的導(dǎo)師，儼然就是一個學生的學業(yè)、工作、生活的全方位的管理者，學生則成了依附者。在《桃李》中出現(xiàn)的“老板”，帶領(lǐng)學生幾乎是試錯般要穿越當今時代的權(quán)利與法律糾纏的現(xiàn)場。

　　我們在閱讀的過程中一直覺得張者在嬉笑，在玩鬧�？吹健袄习濉痹谑袌鼋�(jīng)濟中撲騰，弟子們在情場上追逐，讀著很好玩。但不難看出，有些東西藏的很深，整部作品一直在探討一個嚴肅的話題，這個話題隱藏在其中成了一個基本的格調(diào)，那就是作品始終在考察法在當今時代與利益和欲望的博弈。在《桃花》中我們可以看到一個傻博士，在市場經(jīng)濟大潮中，試圖堅持法的正義，這種堅守貫穿整部作品的始終。可是，面對中國滾滾而來的市場經(jīng)濟，過分地堅守卻又成為一種可笑的東西了。

　　到了三部曲的第三部《桃夭》，張者再一次強調(diào)了法的不可捉摸。在《桃夭》中的最后法庭審判，張者對法律的嚴肅性，法律在中國遭遇的境況，做了一個具有悲劇感的表述。在這個意義上，張者的思考是很堅定的。

　　張者小說的故事性特別有趣，他能把那些反常規(guī)的經(jīng)驗表達得自然合理。也許有些人在閱讀中會覺得小說中的一些情節(jié)過于巧合，有些細節(jié)有悖常理，是不可信的。在《桃夭》中兩個回母校參加同學會的大叔，沖進了女生宿舍，號稱要尋找自己的“同床”，這所謂的“同床”就是二十年前男生宿舍的床現(xiàn)在成為女生宿舍被女生睡了，“同床”成了一個借口，兩個大叔就冠冕堂皇地進去了。在一般情況下，這樣闖進到女生宿舍，會被女孩趕出去�？墒切≌f中竟然讓其合理了，還進行了一場十分曖昧的對話，還留了電話，這是不可信的。還有，二十年前一個叫白漣漪的姑娘，二十年后又出現(xiàn)了一個同名的姑娘；現(xiàn)在的女朋友居然是過去女朋友的女兒等等……這個仿佛都是不可信的，這些文學的不可信又和法律文本的可信結(jié)合起來，也就是嚴肅的不可信性和可信的不嚴肅性，在法律的背景下書寫，你會覺得很有意思，甚至意味深長了。一群法律人具有嚴肅性，認真性，崇高性，嚴謹性，而他們卻被文學的語言和情節(jié)游戲，完全顛倒了一切。法律性和文學性在作品中有一種爭斗，一種博弈，從而展現(xiàn)出一種荒誕感。張者的整部作品不斷地用這樣的語式和情節(jié)，一直都在追求這個效果。所以，這使一般讀者的判斷會出現(xiàn)很大的誤差，也就是說，當你用法律的嚴謹去判斷真假時，你發(fā)現(xiàn)這是文學作品；當你根據(jù)文學的方式去判斷其真實性時，你發(fā)現(xiàn)他正在進行法律的嚴峻性的思考。

　　張者的這部大學三部曲的意義在于探討了法律與欲望的二元關(guān)系問題，整部作品見證了中國二十多年的法制建設(shè)歷史。我們在法制中國的建設(shè)中，遭遇到的不僅僅是前有權(quán)力后有欲望，最關(guān)鍵的是法律主體的建立，即行使法律效力的責任主體的建立，以及它面臨的難題。張者的三部曲具有歷史和現(xiàn)實的見證性，其意義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