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個敘述者的同謀——評《恍如隔世》(小莊)

　　英國科幻作家克里斯托弗·普里斯特(Christopher Priest)的名字并不為國內(nèi)讀者所熟知，但如果提起他的代表作之一《致命魔術(shù)》，可能會有不少人反應(yīng)過來，因為這是大導(dǎo)演克里斯托弗·諾蘭的一部力作，豆瓣評分高達8.8。

　　電影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有賴于原著的出類拔萃。普里斯特在1995年推出的小說《致命魔術(shù)》，寫了一對相愛相殺的男魔術(shù)師，先是好友，后成為敵手。有意思的是，普里斯特在7年后出版的《恍如隔世》也寫了兩個男人之間的故事，這次是一對雙胞胎兄弟，英文書名The Separation很恰如其分地表明他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分離。

　　名字縮寫都是J.L. Sawyer的同卵雙胞胎，一名杰克，一名喬，生活背景是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的英格蘭。一開始，他們從事著一樣的事業(yè)，作為配合嫻熟的雙人皮劃艇選手，代表國家參加了1936年柏林奧運會取得了銅牌。他們還愛著同一個女人，喬娶了這個女人做妻子，但她又成為杰克的情人。他們的分離或者說分裂，發(fā)生在那次奧運會之后，出于對納粹的看法不同——確切來說是對戰(zhàn)爭的看法不同，兩人結(jié)束了皮劃艇生涯，投身各自的事業(yè)：杰克成為英國皇家空軍的轟炸機駕駛員，而喬則服務(wù)于紅十字會。

　　看到這里，你十有八九會覺得稀松平常，不明白這么一部小說怎么能夠連續(xù)斬獲當年的英國科幻協(xié)會大獎和阿瑟·克拉克獎，還獲得了世界科幻大獎之一坎貝爾獎的提名。

　　事實上，《恍如隔世》真正值得稱道之處，在于小說中采取的“不可靠敘述者”視角。除了喬和杰克的講述之外，書中另有一名暢銷書作家斯圖爾特·格拉頓，出于偶然進入了索耶兄弟的世界。他從1999年這個時間點開始，上翻資料和書信中記載的他們，卻出現(xiàn)類似于平行世界的多個分岔。

　　在有的分岔里，二戰(zhàn)結(jié)束于1945年，而有的分岔里，二戰(zhàn)于1941年就結(jié)束了。根據(jù)史實，1941年5月10日，納粹副首魯?shù)婪颉ず账剐�稱要和丘吉爾進行和平談判，但后者并未買賬。而更意味深長的是，斯圖爾特·格拉頓所站在的時間線正處于1941年談判成功的那條，也就是說，和我們不在一個世界里。

　　在不同人的敘述中，兩名J.L. Sawyer的死亡年份也不同：杰克的敘述中，喬因為駕駛救護車被德軍炮彈命中，死于1940年11月，而杰克自己活了下來；而在喬的敘述中，盡管1941年杰克遭遇了墜機，但只是重傷并未喪命，他們一起活了下來，喬還參與了丘吉爾和赫斯的那次談判。

　　所以，看著看著，它就從一個兄弟兩人因為女人而分道揚鑣的普通愛恨情仇，刷一下跳到了穿插著歷史大事件和私人敘事的時空。

　　我這段時間正在玩魔方，不由得驚嘆這個故事簡直像拼合魔方一樣變化多端，好像從任何色塊都可以拼出完整，然而路徑不同、過程迥異，一不小心還要打散重來。出版商周刊評論：大多數(shù)另類歷史小說都是從數(shù)據(jù)中推演出來的無血無肉之作，而這部作品塑造了你會去關(guān)心在意的人物——他們一邊留下無法解決的困境，一邊試圖相信自己做的是“對的”。

　　至此，克里斯托弗·普里斯特的小說功力和“搞腦子”特色方顯露無遺。他的其他小說，包括《致命魔術(shù)》以及另一部兇殺題材的《極端》也概莫能外。難怪，他能成為科幻作家中為數(shù)不多得到主流文學(xué)獎眷顧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