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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刊一直伴隨著我的業(yè)余閱讀。早年當編輯,與多家文學、電影期刊互贈刊物,隨著一些朋友陸續(xù)退休,收到的刊物也逐漸減少,到眼下還時常收到幾份各有特色的刊物,如《讀書》《作家》《文藝爭鳴》《江南》《電影文學》《夕陽紅》《天下書香》《文化吉林》等。這里,要說一說已成我枕邊書的《文存閱刊》。
《文存閱刊》(下稱《文存》),吉林省政協(xié)主管,省出版產(chǎn)品質(zhì)量監(jiān)測中心、省傳記文學學會主辦。2014年試刊四期,2015年正式出刊六期。這份刊物,已引起省內(nèi)外讀書圈關注,在紙媒介日漸式微的情況下,它給了人們新異的閱讀感受和文化期待。
作為以傳記為主的期刊,《文存》閱讀天地開闊,既深探歷史風云,又觸及現(xiàn)實熱點;既聚焦吉林地域人文風情,又兼顧古今中外奇聞軼事;既注重原創(chuàng)的采寫回憶,又博搜意趣俱佳的書摘文選——確實可以滿足各層次讀者的多方面需求。就欄目而言,有人物、檔案、點讀;有名勝、博采、風情;有隨筆、漫話、書屋。就作者而言,廣納省內(nèi)外知名學者作家,諸如流沙河、劉夢溪、吳泰昌、張笑天、任美霖、王同策、楊廷玉、韓少功、薛永年、葉梅、易洪斌、王確、楊子忱、舒梓、任林舉、李淑英等。經(jīng)歷過一次向該刊投稿,我想說,《文存》的編輯作風也值得稱道。他們不僅迅速回饋稿件的處理情況,而且及時寄刊和付發(fā)稿費——這在如今報刊界已不多見。我還知道,河北辛集公木紀念館得知《文存》發(fā)表過有關公木的文章曾聯(lián)系購刊,編輯部令人感動地向該館贈刊十套。
我最感興趣的是,刊物上與吉林地域有關的文史人物傳記。
張伯駒、潘素是現(xiàn)代文化史上的名士,因禍一度困厄長春。2015年,潘素誕辰百年,任美霖以《慧心百年,素韻留芳》(2015年第六期)為題,深情書寫了女畫家潘素傳奇壯麗的一生。文章至少有以下幾個特點。其一,作者與潘素是“忘年交”,字里行間充滿了知心的熱度。任與潘自1980年代交往十載,數(shù)度拜訪,觀其揮毫,促膝長談;潘由衷信賴任,竭誠為其寫傳提供從不示人的日記、手稿和圖片。其二,敘述與賞析相結(jié)合,勾勒潘素人生軌跡,解讀她重要畫作,讓讀者知其人品慕其才華。例如,潘赴長白山創(chuàng)作《萬山紅遍層林染》,作者分析:畫面“遠近青山錯落”,“一排排茅舍和潺潺溪水相映成趣”,“紅色為主色,青色、銀色、白色有層次的運用,淡赭點綴其中”,用以印證潘素“生命最后的十幾年時間”“繪畫創(chuàng)作進入高峰期”。其三,聚焦潘素,昭彰伯駒,既寫出二人的相濡以沫,又標舉他們在文物上對國家的貢獻。潘與張結(jié)識于上海“青樓”,做其第四任夫人而“涅槃重生”。任文細述他們五十年同甘共苦、琴瑟和諧之生涯。特別可貴的,作者記載了潘素對張伯駒無私的資助,其中不但有婚后七年對張遭汪偽綁架的奮力營救,還有一筆又一筆助張還債、購買字畫的捐獻。張伯駒一心保護國寶,曾不惜傾家蕩產(chǎn)搶收價值連城的我國現(xiàn)存最早的書法《平復帖》(西晉陸機)、現(xiàn)存最早的山水真跡《游春圖》(隋展子虔),無償捐公,建國后屢遭政治迫害而不悔。他多次立下字據(jù)做財產(chǎn)公證表示對潘素的謝意,1950年10月有一則:“為我保存國家文物購買字畫大部分都是潘素未嫁我以前的財物。例如,我為保存展子虔《游春圖》免落投機商人手中販賣國外,也是潘素賣出首飾貼補,始得了我心愿。”此類事跡翔實細致,感人至深。易洪斌的《中古三星耀吉林》(2015年第三期),以史家筆觸鉤稽吉林“中古三星”,氣勢雄渾。文從集安將軍墳起筆,依據(jù)東漢《論衡》關于北夷侍婢承天之氣而孕東明的傳說,溯查東明建夫余國于公元前二世紀之末,“公元494年降于高句麗,享國近700年”。身為夫余國王子的朱蒙,公元前37年創(chuàng)高句麗國。高句麗與夫余國并存400余年,后被唐朝所滅。受降夫余國的,是高句麗21代王羅云,20代長壽王正是將軍墳的墓主,是他遷都平壤,為19代王談德建“好太王碑”。東明、朱蒙之后興起的是靺鞨人(滿族前身)大祚榮,698年他創(chuàng)建的渤海國“崛起于盛唐時期的吉林大地”。索古籍奧秘,拼記憶碎片,洪斌述史,不啻為一次精彩的吉林人尋根。而王確的《梅娘與孫曉野》(2014年試刊第一期),又把人們拉到另一段時空。此梅娘正是1940年代文學界“南玲北梅”并稱的那個梅娘。作者記述了2012年晚年梅娘一次長春之行:會晤孫曉野的后人;撫摸東北師大校門孫題字的石頭;與文學院孫的銅像合影;赴孫墓地獻花;去吉林市尋原省女中舊址……難道僅僅因為孫曉野教授是當年“省女中”梅娘的國文老師嗎?原來在1935年那個冬季,二人已“由師生情轉(zhuǎn)化為愛情”,這是他們共同承認、又長期埋在心底的一段“詩化的情緣”。孫仙逝前一年的1993年,給梅刻了兩枚雞血石印章。梅也在他去世的前一年舊地重訪!斑@是一種知的對稱,是一種情的共鳴,是一段浪漫故事的書寫,還是冥冥緣分的必然交集”?王確借梅娘歸鄉(xiāng),揭開兩位老人塵封多年的心結(jié),所述故事甜美而憂傷。
知識性、趣味性也是《文存》擇稿的一大特色。連載十期的《新中國與蘇聯(lián)鮮為人知的歷史事件》(舒梓)、記述我黨長春市首任市長事跡的《訪劉居英將軍》(張賢達,2015年第五期)、《1945年偽滿皇宮國寶厄運》(王文鋒,2014年試刊第四期)、闡發(fā)清代學人讀書心得的《從搬家說到李慈銘的“整比書籍”》(王同策,2015年第三期)、《行走在奧斯陸的“人生公園”》(吳德華,2015年第一期)、《諾獎得主的獎金都怎么花》(張建中,2015年第6期)等,皆為新穎而別致的妙文。此類作品,小大由之,信息密集,可讀性強,同樣需要編輯出色的眼力,也是刊物容積與品位的有力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