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時候，苦時候(淼淼點水)

　　故事永遠都在民間。我不知道是不是人隨著年齡的增長會特別懷念故鄉(xiāng)，特別懷念那些陪伴自己長大的場景，以及活躍在場景里的一切人和事。不僅如此，這兩年來，伴隨著身邊親人和鄰居的去世，我對于尋根的愿望卻越來越迫切。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要到哪里去？這三個一直以來的哲學話題，對于我而言，有了更深的生活意味。

　　我想，姜淑梅寫《苦菜花，甘蔗芽》的本意，是在記憶還未消散之前，在還能動身、動手、動腦的時候，盡己所能把那些不能忘記、不愿忘記的陳年舊事打撈出來，不僅是為了忘卻的紀念，更是為了那一段艱難的歷史，那一段青春的歲月，那一段曾經(jīng)真切存在過的生活。

　　作者60歲學認字，值得欽佩。但我更欽佩的是，明明她可以通過口述把過去的經(jīng)歷記載下來，卻偏偏要我手寫我心，我心寫我事。我太能理解。倘若是口述，我想這本書即便不是什么高大上的無病呻吟、刻意煽情，也不會如作者直抒胸臆般來得真實、自然。一句話，就讓我回到小時候，回到過去。那一切，曾經(jīng)是多么美好。

　　這本書詮釋了一句話：質(zhì)樸的語言最能打動人。其實，對于農(nóng)村成長的人來說，這些故事信手拈來，永遠都說不完。東家長李家短，也許當時不覺得，可是時隔經(jīng)年，有些人離去了，有些人老了，有些人不知道去了哪里，當時的一切如今都煙消云散。再把曾經(jīng)的場景描繪出來，與今時做一個對比，一種小人物在命運面前的無奈與無力感，一種對命運無常的喟嘆與感懷，一種對逝去的思念與對人世變遷的無助，油然而生。不是物是人非，是人物皆非。我想年屆已高的作者每次回到家鄉(xiāng)也都會感懷一番吧。倘若再去尋訪幼時的鄰居、親朋、玩伴，看到的景象又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吧？

　　曹雪芹說，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這話只有經(jīng)歷過家國歷史變遷浮沉的人才深有體會。作者出生在新中國成立前，經(jīng)歷了戰(zhàn)爭、新中國成立、“文革”、改革開放這些中國歷史上最重要的時刻，對于家園的理解與眷顧之情，比之一般人，應該更深。每一篇故事里，看似普通平常，其實折射出一個家庭、一個村莊、一個地域在動蕩或和平年代的生活圖景，也反射中作者在記憶深處最不愿被舍棄和遺忘的故鄉(xiāng)情結(jié)。

　　我知道，這樣的故事，作者定然還有許許多多，無論是自己親眼所見，親身經(jīng)歷，抑或道聽途說，交融在一起，構成了回憶的大網(wǎng)。每一個節(jié)點都是一個故事，是難忘的成長。如果可以，把作者曾經(jīng)生活的區(qū)域畫一張地圖，我想可能更真切。事實上，我已經(jīng)離開故鄉(xiāng)很多年了，記憶永遠停留在離開故鄉(xiāng)的那一刻。

　　(《苦菜花，甘蔗芽》姜淑梅/著，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