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給赤名莉香寫一封信，我們的青春不會結(jié)束(趙瑜)

《東京愛情故事》，(日)柴門文著，蘇枕書譯，譯林出版社出版，98.00元

　　《東京愛情故事》的美妙之處在于男女之間情商的啟蒙。永尾完治羞澀單純，那么，他便需要一個看過世間繁華的赤 名莉香來溫暖他。而關(guān)口里美的猶豫不決，則又需要三上健一的直接用身體來交流的方式啟蒙。在一九九零年代中期的中國大陸，赤名莉香的出現(xiàn)，重新定義了完美 女性的性格及模樣。

　　赤名莉香是一九七零年代出生的部分中國男生的情商啟蒙者，可以這樣說，作為一個七零后的男人，如果不給赤名莉香寫一封信件，那么，我們的青春期永遠不會結(jié)束。

　　因為同名電視劇《東京愛情故事》的熱播，四角戀愛故事取代了舊有的三角戀愛敘事模式，成為當(dāng)年火熱的情感話題。對于成長在上世紀八十年代的中國男生，這樣的故事如同一味感情的芥茉，直接打開我們封閉而陳舊的感官和兩性觀念，使我們瞬間中了赤名莉香的毒。

　　近 日閱讀柴門文的原著漫畫，才知道這部小說作品有著更為貼近東京1990年代初的生活背景。那應(yīng)該是日本兩性最為開放松弛的時代。和電視劇版不同的是，《東 京愛情故事》紙本的開頭部分，便設(shè)計了一場讓人誤解的故事：永尾完治和三上健一喝酒時遇到了一對女孩，于是兩個人就上前去搭訕，三上健一負責(zé)吹牛，永尾完 治負責(zé)羞澀。三上健一對女孩介紹永尾完治，說，別看他這么害羞，其實是裝的，他可是樂隊的主唱。

　　年輕時不吹牛不騙人，顯然是一種損失。永尾完治和三上健一相比較，永尾完治就是那個情感的窮光蛋，除了在自己的感情存折上單戀過關(guān)口里美卻又不敢留任何證據(jù)之外，他是一張空白的銀行卡。而三上健一卻已經(jīng)閱人無數(shù)，感情存折上的名字已經(jīng)更換過新的存折本。

　　他自然能從眾多的女孩中一眼便找到哪個是適合自己的，而哪個是不適合自己的。

　　所 以當(dāng)他和永尾完治挑選女孩的時候，三上健一知道永尾完治要挑那個長發(fā)女孩，便讓他先挑。果然，三上健一領(lǐng)著短發(fā)女孩討論人生去了，永尾完治滿心歡喜地和長 發(fā)女孩散步回家，女孩醉了酒，想要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再走。那只好開房間了，永尾完治以為自己的青春期終于可以釋放一回了，遺憾的是那女孩到房間便吐了一 地。永尾完治很是泄氣，青春就是這樣，先挑的未必就能找到合適的人選。他下樓結(jié)賬，準備結(jié)賬后回家睡覺，卻發(fā)現(xiàn)，錢包忘記帶了。在一樓翻著兜找錢的時候， 竟然遇到了赤名莉香。完治尷尬極了，一是覺得自己找女人的事情被她發(fā)現(xiàn)，再則是發(fā)現(xiàn)赤名莉香和其他男人開房間后的失落。避不開，只好找赤名莉香借錢。還 好，一切都有驚無險，當(dāng)永尾完治進入赤名莉香訂好的房間后，里面并沒有男人。永尾完治劇情猜測失敗。

　　這便是《東京愛情故事》紙本小說的開頭部分。這一部分在電視劇版完全刪除了。

　　柴 門文的原著小說更全面地刻畫人物，比如，她給永尾完治設(shè)計了一個養(yǎng)鴿子的經(jīng)歷，并讓永尾完治給那個醉酒的女孩講述放鴿子的細節(jié)。這樣的細節(jié)會讓讀者聯(lián)想到 赤名莉香，她剛剛被放了鴿子。這備注了永尾完治的心理活動，雖然他不能確定自己的感情，但是，他關(guān)心赤名莉香，這就是證據(jù)。

　　男女相處中，情商高的一方一般是采取主動的那一個。而情商低的人，通常是隱藏喜歡和愛慕。《東京愛情故事》中，例證是如此的明晰啊。比如赤名莉香喜歡永尾完治，便主動送愛示愛，甚至求愛。而永尾完治喜歡關(guān)口里美，不語。關(guān)口里美喜歡三上健一，不表。

　　一 九九零年代中期，中國內(nèi)地的封閉和迂腐依然濃郁，在《東京愛情故事》熱播的時候，我們這些已經(jīng)沉淀在青春期深處的大學(xué)生們，一方面修正自己的愛情觀念，一 方面又激烈地用對和錯來衡量感情。猶記得當(dāng)年，周末和女生們一起看電視，一群人痛罵關(guān)口里美不停地在兩個男人之間打轉(zhuǎn)的惡毒。

　　大約兩個低情商的人是沒有辦法直接相愛的。比如永尾完治和關(guān)口里美，永尾羞澀關(guān)口悶騷，坐在一起，時間都是空白，兩個人在一起，若沒有記憶，想來也不會長久。

　　《東京愛情故事》的美妙之處在于男女之間情商的啟蒙。永尾完治羞澀單純，那么，他便需要一個看過世間繁華的赤名莉香來溫暖他。而關(guān)口里美的猶豫不決，則又需要三上健一的直接用身體來交流的方式啟蒙。

　　赤名莉香對永尾完治的喜歡，多少有一種對弱勢者的同情。這是他們愛情的出發(fā)點，然而，愛情的事，每一分鐘都會出現(xiàn)變化。當(dāng)兩個人一起奔波，一起喜悅，一起對著月亮發(fā)呆，一起食用彼此的身體，那么，低情商的永尾完治迅速將赤名莉香的情商平均了過來。

　　電視劇的版本將赤名莉香的童年生活地改成了美國，仿佛美國就意味著文明的來源是正版的，好使得赤名莉香和永尾完治的感情對話中，赤名莉香的主動表達是因為有著美國的基因。

　　而原著中的赤名莉香童年時是生活在非洲，在原著里，柴門文給赤名莉香設(shè)計了一個美妙的橋斷，當(dāng)永尾完治心情不好的時候，赤名莉香教他說非洲話，“我很悲傷”這句話用非洲話來說竟然是：哇哈哈哈。

　　這么好的段子，因為編劇將莉香派到了美國，只好舍棄。

　　故事的核心部分變化并不大，莉香知道完治是一個保守的人，是那種上一次床便要對女生負責(zé)終生的人。她不喜歡這樣的一種身體綁架，所以，她鋪墊各種劇情，讓永尾完治既能體味到她身體的美好，又不至于有道德上的約束感。

　　她 最后做到了，然而，這樣的情商啟蒙課，對永尾完治這種感情必須在封閉空間里才能進行的人來說，也會生出另外一種負作用。那就是，一旦關(guān)口肯回到他身邊。他 立即便在自己的心里計算，關(guān)口的生活軌跡和活動范圍，以及關(guān)口在婚姻生活中里管理成本，和私有化程度�？傊�，這一系列的心理活動，都會在一瞬間完成計算， 并以大數(shù)據(jù)的方式和赤名莉香形成對比。

　　赤名莉香打開了永尾完治對女人的想象，讓他走出了關(guān)口式良家女孩的單一模式，讓他知道，原來 女人還可以如此的妖嬈，有溫度。然而，赤名莉香卻也從永尾完治的身體里取到了對感情的執(zhí)著。最后，當(dāng)她決定要離開永尾完治，成全他和關(guān)口里美的時候，她獨 自一人去了永尾完治的老家，這樣，她擁有了永尾完治完整的青春期。

　　在一九九零年代中期的中國大陸，赤名莉香的出現(xiàn)，重新定義了完美 女性的性格及模樣。赤名莉香毫不掩飾的真摯，以及將自己切成十份每一份都給心愛的男人的熱烈，都讓男性觀眾們陶醉。她不僅刷新了男人對女性的想象，最重要 的一點，是，她用身體的釋放來幫助男人降低道德上的自責(zé)和卑劣感。她就像一個心理的按摩師，一點一點將永尾完治融化。

　　每一次想起赤 名莉香，腦子里永遠是電視劇片頭曲的那種悲傷的旋律。她是我們這些男性觀眾心里的悲劇人物。按照我們世俗的標準，她應(yīng)該和永尾完治在一起。而三上健一呢， 明明也決定改正自己花花公子的一面，認真而單純地和關(guān)口里美愛一場。然而，小說永遠不能低于觀眾的預(yù)期。作者給赤名莉香設(shè)計了一個孤獨的結(jié)尾，讓她滿腔的 熱情結(jié)成了冰塊。

　　在中國，如果說赤名莉香是一代人的愛情啟蒙者，其實也多是從鄉(xiāng)村進入城市的鳳凰男。那個時候，我曾經(jīng)想過，每一個城市至少需要一萬個赤名莉香，才能滿足日益增長的低情商男性的愛情需求。

　　生于1970年代，成長于1990年代的我們，其實每一個人心里都活著一個赤名莉香，她讓我們第一次知道，兩性之間的愛，可以如此的簡單熱烈，可以如此的不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