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淮河畔的人生畫卷——讀嚴蘇長篇小說《古槐》(陳武)

　　作家嚴蘇的小說是從“小孟莊”出發(fā)的，這座淮河岸邊的普通村莊始終令他魂牽夢繞，始終在他深情目光的注視之中�！靶∶锨f”的意義對于作家來說就 好比“高密東北鄉(xiāng)”對于莫言的意義，對于這片古老而貧瘠的土地，作家似乎永遠有話要說，那些村莊里的普通人和平凡事，構成了嚴蘇小說頗具地域特色和鮮明個 人特征的文學底片。

　　“小孟莊”映射在淮河上，無論哪個時代，水波上都是鮮活的倒影，伴隨著光陰，一起向無盡的未來流淌去。嚴蘇的長篇小說《古槐》顯然只是流水的一 節(jié)，時代的一個截面，但這是一個和作家心臟曾經(jīng)一起驛動的時空，作家試圖將一個立體的、多維的，有著自己獨特生存策略、豐富語言、多舛命運的“小孟莊”永 遠定格在一幀畫頁之中，既寄托著眷戀，又給予嚴肅的批判。

　　《古槐》是一部通過人物譜，表現(xiàn)人物之間糾葛關聯(lián)的長篇小說，小說的主要優(yōu)長是對諸多人物的刻畫。通過孟三寶、孟宏圖、網(wǎng)子、大蟲、墜子、尿喜 大、大丫等一系列人物，以及他們身上發(fā)生的故事，我們看到了一個中國村莊半個世紀變遷的全景圖。他們的生活，他們的喜怒哀樂，他們的善良和狹隘，甚至落后 和愚昧，都清晰地反映了淮河兩岸人民的思想情感和生存境遇。小說描繪了他們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平凡而不乏生動的生活，沒有刻意拔高，也沒有刻意降低，每 個人物都真實地活在自己的命運和情境當中，幸運或者不幸，已在敘述中成為了歷史，同時，也淡化成了淮河水流淌的一部分。只是小說——文字挽留下的“小孟 莊”，呈現(xiàn)出了村莊在歷史過往中的某種凝重。

　　嚴蘇在《古槐》中用的是地方語言，因為對于表現(xiàn)某個地域的文學作品，尤其是以刻畫人物見長的文學作品，語言確實是塑造人物的重要方式，也是人物 本身的組成部分。語言既是地域文化的反映，還能生動地反映人物的性格和形態(tài)。比如電影中的人物表現(xiàn)，尤其是歷史人物，用語言刻畫人物形象是慣常的做法，即 便一般人物在影片中說普通話，但主要的有影響的歷史人物一定會讓他說方言。這不僅體現(xiàn)歷史的真實，也是體現(xiàn)藝術的真實，這是對人們的歷史認知保持尊重與和 諧。

　　《古槐》中，作家語言的生動性也是值得一提的，有時我會覺得，嚴蘇的小說語言不僅僅是生動貼切，而且是大膽奇崛。小說中常常有這樣的句子：媒婆 鑲著兩顆金牙，說話嘴里閃閃爍爍的，像藏著一嘴螢火蟲；孩子在吃糖，糖含在嘴里像老鼠鉆進布袋，一會兒在這邊，一會兒跑那邊，把腮幫頂?shù)美细�，臉被擠得像 歪嘴桃子。再比如：看灶上那個女人，兩只手像蝴蝶，在熱鍋上飛上飛下，忙個不歇，不停地給烙餅翻身。

　　生動的前提是形象，大膽的前提是準確，顯然，這一切都源自作家對生活的切身體會。另外，嚴蘇小說語言的輕快、詼諧也是一個重要特點，其實，這種 語言特點與淮河兩岸人民樸實的品性、樂觀的生活態(tài)度是一脈相承的。無論生活多么艱辛，樂觀的生活態(tài)度成為他們在歲月長河中不竭的精神潤滑劑，某個時候，正 是這種樂觀，支撐著他們挺過了那些荒誕而無法自主選擇的生活。

　　《古槐》是一部平靜之書，甚至就像書名所示，有一種古樸之氣、傳統(tǒng)韻味�！豆呕薄菲鋵嵕褪恰肮呕础�，在淮河水平靜流淌的表征下面，其實一直涌動 著生命的力量。從整體上說，《古槐》的敘述是娓娓道來的，故事情節(jié)也沒有大的起伏，人物命運也顯得安逸家常，但小說綿密的人物對話和通過人物之間的關聯(lián)性 來推進故事發(fā)展的筆法，讓我看到了作家扎實的生活根基，和下筆的從容不迫。究其根本，《古槐》是靠整體細節(jié)來支持的長篇小說，很難說它哪一部分是主體，哪 一部分是客體，它是需要集中和調(diào)動人物和人物之間關聯(lián)這一切元素而“渾然一體”的作品。有些地方看似散淡，但每一個章節(jié)又不可或缺。通過這種方式結構的小 說作品，需要相當豐富的生活素材作支撐，否則，作為數(shù)十萬字的長篇小說，故事核心很容易被冗長的敘述稀釋。

　　嚴蘇的小說以本鄉(xiāng)本土見長，他發(fā)表在全國各大文學期刊的作品，無一不是以中國農(nóng)村生活為背景，無一不是以自己生活的土地為母題。他的“小孟莊” 系列人物，如今已經(jīng)成為古淮河兩岸當代中國農(nóng)民形象不可或缺的代表。而《古槐》的出版，無疑又讓我們對淮河兩岸的鄉(xiāng)情、鄉(xiāng)俗，以及中國農(nóng)村的歷史變遷有了 更新更廣泛的了解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