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家都在調侃北京的霧霾,調侃的背后是生態(tài)發(fā)展的問題。過去我們無論怎么喊,也想象不到霧霾會是這樣的。這種嚴重性是我們坐在辦公室、坐在家里怎么都想不出來的。我們的文學與文學刊物,也面臨這樣的生態(tài)問題。 ” 12月1日,全國文學報刊工作會議在京開幕,在當晚的文學名刊名編論壇上, 《詩刊》常務副主編商震如是說。
中國文學刊物眾多,僅參加這次會議的就有近百家。作為推出優(yōu)秀文學作品優(yōu)秀文學人才的重要平臺,作為團結作家、引導創(chuàng)作、服務讀者的重要力量,這些文學刊物當下的發(fā)展狀況如何?從以下幾位文學名刊掌門人,同時也是知名作家、評論家的介紹中,我們或許可以窺豹一斑。
劉醒龍:回到文學正軌
在《天行者》獲得第八屆茅盾文學獎之后,劉醒龍曾說過,獲獎是過年,寫作是過日子。但是作為湖北《芳草》雜志的主編,劉醒龍又說,當作家還有過年的機會,辦雜志當編輯,只有沒完沒了地過日子,要面對大量繁瑣細致的工作。但是這樣的工作,產生的影響卻是潛移默化的。
2015夏,劉醒龍沿南水北調工程采風,途經湖北、河南、河北、北京,沿途接觸到各地青年作家,一個讓他驚訝的印象是,湖北雖然號稱文學大省,湖北的青年作家群卻比不上河南、河北,這令他感到痛苦。為什么會這樣?經過反思劉醒龍認為,湖北很多青年寫作者都是從湖北很有名的雜志《知音》起步,他們的創(chuàng)作帶著濃厚的“知音體” 。作為編輯,劉醒龍對此感受真切,在他看來,這樣的創(chuàng)作對青年作家產生了負面的影響。
“一本書或者一本雜志,哪怕只能拯救一個人的靈魂,也比讓十萬個人無聊地癡笑重要。 ”劉醒龍說,文學沒有立竿見影的效果,但文學刊物不能遠離文學,不能在不問青紅皂白的GDP當中,放棄人文品質的構建。辦文學雜志和種莊稼一樣,實驗來實驗去,最終還是要綠色種植。這么多年來《芳草》雜志也嘗試了各種可能,但是在2006年他們痛下決心,不走廉價市場,不迎合低級趣味,不以經營業(yè)績作為成功標志。劉醒龍說:“在我們這個呼喚創(chuàng)新的年代,文學雜志最重要的工作還是推出文學新秀和文學精品,文學刊物最大的創(chuàng)新不是創(chuàng)造各種噱頭,而是回到正軌,從過去一直認為的讀者是上帝,回到文學才是上帝。 ”
會上劉醒龍談到一種現(xiàn)象,在上世紀60年代以前,鄂東有一種風俗,嬰兒出生以后,家人會把嬰兒的胞衣埋在自家后門的門檻下面,孩子長大,要出遠門了,長輩會告訴孩子,你媽媽生你的胞衣就在這里,這樣孩子走到哪兒都會記住自己的血脈在何處。劉醒龍指出,文學之所以被稱為“藝術之母” ,就在于文學承載我們所不能或缺的文化血脈,使我們不會輕易受到文明病毒的侵害。
吳思敬:為時代留下痕跡
文學刊物不好辦,文學刊物掌門人難做,這是不少文學期刊負責人共同面臨的問題。但無論辦刊條件怎樣,他們內心的文學情懷卻沒有變化。
《詩探索》是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主辦的刊物,現(xiàn)在以連續(xù)出版物的方式發(fā)行。上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在詩歌熱潮中,人們期望出版一種詩歌理論刊物, 《詩探索》應運而生。 《詩探索》最初由中國社科出版社出版,但是到了1985年,由于經費短缺,被迫?。1994年,條件好轉, 《詩探索》復出,一直堅持到現(xiàn)在,每年4期,每期兩本,一本詩歌作品,一本詩歌理論評論。
《詩探索》主編、評論家吳思敬介紹, 《詩探索》主辦方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本身沒有經濟收入,不可能給刊物經濟上的支撐,所以多年來辦刊經費主要靠編輯人員籌措,為了讓《詩探索》堅持做下去,編輯人員做了很多努力,包括請藝術家、詩人、企業(yè)家贊助,但這種支持常常又是不穩(wěn)定的。長期以來, 《詩探索》編輯人員沒有編輯費,僅能給作者支付最低的稿酬。吳思敬說:“在這種艱苦的情況下,我們堅持了這么長時間,是為了詩歌的繁榮,也是為了留下這個時代優(yōu)秀詩人的創(chuàng)作痕跡。我們希望做一個詩歌史的記載者,方便下一代學者的研究,就是這么一點心意。為了詩歌我們去堅持。 ”
楊克:文學刊物不能都是一個模樣
去年3月,廣東的《作品》雜志全新改版,內容、版式煥然一新,獨創(chuàng)性推出了“跨界” 、“手稿” 、“博士論” 、“民間詩刊檔案”及專推文學新人的“浪潮1990” 、 “文學新粵軍”等欄目,在保持作品的高品質和純粹性的同時,力圖拓展文學的邊界,突破文學期刊的固有版圖,呈現(xiàn)文學表達的多樣性。
《作品》雜志社社長、詩人楊克說,新世紀以來文學刊物步履維艱,發(fā)行量下降,即使刊物已經做出很大努力,但可能只是贏得一個好口碑,很難改變生存狀態(tài)。在楊克看來,文學期刊生存艱難有其必然性,因為即使在發(fā)達國家,也很難有文學刊物能夠生存得很好。所以現(xiàn)在的問題并不是辦刊者能力低,而是這個事情本身就很難做。但是楊克同時認為,在中國辦文學刊物,又有自身優(yōu)勢,比如有國家支持,中國作家大多是從文學刊物里走出來的,這些都和西方不同。西方作家是直接靠出書產生影響。所以中國有自己的辦刊特色,也應該盡量辦好。
怎樣才能辦好?楊克說,全國文學雜志很多,內容差不多都是小說、詩歌、散文、評論,所以,要辦好刊物,很關鍵的一點是要有所不同,楊克從形式與內容兩個方面入手改變雜志面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作品》的開本有所變化,跟全國其他的文學雜志區(qū)分開。另外一點,現(xiàn)在是電腦時代,手稿愈顯珍貴,所以就在《作品》中加入“手稿”欄目,大篇幅發(fā)表作者的手寫稿,并以復古的裝幀風格和拉頁的制作方式為讀者提供不一樣的閱讀體驗,這些作家手稿還可以剪裁下來裝裱珍藏。在內容方面,著力推出具有探索性的文學作品,比如專門開設的“90后”欄目,目前已發(fā)表了40多位“90后”作家的小說,在全國文學刊物中也是發(fā)得比較多的。楊克介紹,2016年《作品》第一期將推出“90后”作家推薦“90后”作品,增強欄目的開放性與互動性,更多體現(xiàn)年輕人的眼光。楊克說,文學刊物雷同太多,所以希望《作品》要盡量開闊、有區(qū)別。
施戰(zhàn)軍:擴大中國文學的知音面
創(chuàng)刊于1949年10月的《人民文學》是新中國第一份文學刊物,具有獨特的歷史和文學地位,眾多知名作家從這里起步走向全國,現(xiàn)在, 《人民文學》正在將越來越多的中國作家介紹給全世界。
《人民文學》主編施戰(zhàn)軍介紹,2012年, 《人民文學》開始推出英文版P ATHLIGHT(路燈),現(xiàn)在每年4期。從2014年開始, 《人民文學》又嘗試推出了法文版和意大利文版,“效果出奇的好” 。施戰(zhàn)軍說,今年《人民文學》除了出版四期英文版,還推出法文版、意大利文版、德文版、俄文版、日文版各一期,明年還要再出版韓文版、西班牙文版、阿拉伯文版、瑞典文版。
為什么在短短一兩年要推出這么多外文版?施戰(zhàn)軍解釋,這些外文版并不完全是《人民文學》的一廂情愿。在出版了法文版和意大利文版后, 《人民文學》做了一些推廣工作,后來德國使館、西班牙使館、埃及使館等使館處的工作人員都直接找他們,因為國外的讀者、翻譯者也迫切地想了解中國文學。施戰(zhàn)軍說,現(xiàn)在中國文學的海外推廣、翻譯還存在范圍窄、發(fā)行有限的問題,因此《人民文學》就想大面積地介紹中國文學,尤其是知名作家和青年作家。在已推出的《人民文學》外文版里,每次會設計一個主題,比如未來、自然、多民族、丟失與尋找等,取得了非常好的對外推廣效果。另一方面, 《人民文學》也希望通過比較高的翻譯費,鼓勵和發(fā)展譯者隊伍,擴大中國文學的知音面,能夠讓中國文學和世界文學互相說話。施戰(zhàn)軍說:“過去我們是湊上去跟人家說話,今天我們渴望可以相互談心,讓外國朋友了解中國人的心思,中國人的情感,還有中國人的文學理想。面對一個慌亂的時代,我們希望我們這個雜志是踏實的,面對很難打破的慣性時,我們希望我們的雜志是充滿活力的,總之這里是中國精神的一個載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