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之美，沉郁之美——讀《孤島散文選》(鄭興富)

　　孤島是一位有著詩人氣質(zhì)的散文作家，著有詩集《雪和陽光》。其新近出版的《孤島散文選》，是一部題材廣泛、內(nèi)容厚重、思維和風格獨特的精美文選，文中《胡楊，沙漠中的英雄樹》和《啊，塔里木河》曾獲第四屆和第五屆“冰心散文獎”。

　　孤島是一位具有社會責任感和憂患意識的散文作家。他在《啊，塔里木河》這篇長文中以第一人稱“我”，把塔里木河當作一個有血有肉、有喜怒哀樂、 有感情跌宕和道德境界的人，狀寫它的心路歷程，生動敘述了它的形成、歷史和變遷�！拔业氖姑�仿佛就是傳遞天地之愛，傳遞天籟管樂，傳遞善良和美的福音”； “我用雪白的乳汁、滾動的血汗催生了一片片綠洲和絢麗多彩的綠洲文化”。然而，人們毀林開荒，曾導致塔里木河道下游斷流300多公里，羅布泊完全干涸，胡 楊林大面積消失……作者從心靈深處發(fā)出吶喊，塔里木河水在嗚咽，在憤怒，在憂傷中伸長脖子張望和祈望。作者寫出了塔里木河是獨具個性、不同凡響的河，深刻 展現(xiàn)了他對塔里木河憂與喜的心情。在《烏魯木齊，一座游牧的城》中，同樣也表述了作者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和憂患意識。烏魯木齊這個“優(yōu)美的牧場”，雖發(fā)展成 了一座年輕的城、混血的城、包容性很大的城，但物質(zhì)至上卻給人留下陰影。古建筑在消失；人才在“孔雀東南飛”；經(jīng)過長期貪婪的煤炭開采，烏魯木齊成了“一 個地下有空洞的城市，一個胸口痛的城市”。很少有人像孤島這樣敢于涉及社會現(xiàn)實中的尖銳問題，充分說明了孤島是一個有良心，有社會責任感，有憂患意識，心 懷人民大眾的散文作家。

　　孤島從小失去母愛，家境貧寒，生活坎坷多艱，造就了他孤獨和激憤的性格�，F(xiàn)實生存的雙重苦難構(gòu)成了孤島生命孤獨痛苦的一個層面。他以散文為刀 盾，憤怒吶喊著抗爭著，“憤怒：為不公不平而吶喊；痛苦：為虛偽庸俗而焦慮”(《人生秋語》)，力圖挽回日趨墮落的塵世。先天缺失和后天缺損所帶來的深刻 的憂患、悲劇意識，構(gòu)成了孤島生命孤獨痛苦的整體、全部。他的散文創(chuàng)作淋漓盡致地呈現(xiàn)了這一對抗性存在，生命的孤獨痛苦成為凸顯的主題，貫穿創(chuàng)作的整個過 程。孤島在《病中亂彈生與死琴》《往事如煙》《夢逝》《春天里的死亡》《陽光中的等待》《誰是詩人》《少女與雪》等篇章中，以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 思想方法談論人的生死和人的生命價值。表現(xiàn)了作家對人類賴以生存的宇宙空間，對人類生命本質(zhì)及生命能力的關(guān)注。

　　孤島創(chuàng)作了不少描寫祖國各地大好河山的散文，他以一個天涯孤者的眼光打量著古道西風與塞外視野，有一種穿越風景式的極致與體驗。他潛心研究了新 疆獨特的自然、人文、歷史、民俗等文化觀象，把深入的思考和深切的感受融入筆端，他用自己的眼睛去觀察，用自己的語言去表達他對新疆奇特的、富有個性的自 然景觀的觀察、感受和哲思，從自然中感悟人生和世界。詮釋著他對西部濃郁的地域色彩和神奇獨特的自然的理解和感悟。在《天山：一種崇高的美》中，生動描繪 了北天山繁花似錦的草原美如仙境，展現(xiàn)了冰峰的圣潔崇高。作者以真切的人生體驗到北天山富饒，具有柔細之甜美；南天山貧窮而荒涼，但具有陽剛之美。孤島在 《喀納斯的誘惑》中是這樣寫的：“喀納斯不僅與山地有關(guān)，而且與草原有關(guān)。高山草原與湖光交織而成的境界才是迷人的仙境。而那片奇絕的山地，則仿佛是由塵 世通向仙境必經(jīng)的一座煉獄，給凡塵靈魂淬火的地方。淬了火的靈魂，才顯得清凈，溢出草原花草的芳香。”一下子就上升到哲思和禪意的境界。在《庫車的山》 《胡楊，沙漠中的英雄樹》《黑色溝壑群》《傾聽風沙的低吟》中，將大自然的神奇、詭譎、壯麗與自己個人的生命體驗和哲學感悟融于一體，呈現(xiàn)出一種帶有哲理 性的陽剛之美，把富有個性特征的自然景觀與追求散文內(nèi)在的精神風骨結(jié)合起來，使他的散文別具個性風采。

　　孤島寫了不少精彩的議論散文，他把抽象深刻的人生、社會等方面的哲理具體化、形象化。同時把深邃的哲理詩化了，浸潤著濃郁的感情色彩，尖銳思辨 與哲理的議論構(gòu)成其議論散文的重要特點。在《人生的加減法》中，他寫道：“加法是一種積累式的人生，減法是一種刪節(jié)式的人生”；“加法使人生從無到有，從 單純走向復雜；減法人生則是從復雜回到單純，形成復雜的單純，從多到少，從有至無”。

　　孤島的散文，其中有不少作品是寫人生和親情的。如《母親》《懷念父親》《我的千島湖妹妹》《一本換留我生命的書》《少女如雪》《人生秋語》(六 章)等，既有對家世親情的溫馨描寫，也有對親情回腸蕩氣的訴說。特別是在《懷念父親》中一些真實、精彩的細節(jié)描寫，可謂真情癡癡、溫情依依、感人至深。如 “有次你看出我瘦了，瘦得讓您心疼。您說，悔當初送我走時沒有過秤，以至于不知道瘦了多少斤”。

　　《孤島散文選》是一部具有探索性和獨具魅力的文選。作者無論是對人生的感嘆，或是對社會獨特的感悟與思考；無論是對歷史滄桑的描寫，或是對西部 個性風景的獨特思考，都真誠地表達了作者珍愛生命、熱愛生活、追求真善美的境界。其散文既有宏大的敘述，又有微觀的描寫。如《啊，塔里木河》《烏魯木齊， 一座游牧的城》《一扇門開啟一座城》，都是具有歷史觀和文化品位的長篇散文。

　　孤島的散文，有詩人的激情，有詩語的峭拔，神思飛揚，文采斐然，老辣，凝練精當，作者把文字修煉得爐火純青，可以說，既有睿智的思想，又有機智的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