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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辱含恥卻又高貴堅韌——讀余之言長篇小說《戰(zhàn)爭畫廊》(汪守德)

http://www.marylandtruckinsurance.com 2015年10月30日09:31 來源:中國作家網 汪守德
  

  南京大屠殺無疑是令國人最為心痛滴血的題材,每當接觸到反映這類題材的作品,都會有不可遏制的疼痛與悲憤在心中泛起。余之言的《戰(zhàn)爭畫廊》(解 放軍文藝出版社),又是一部以南京大屠殺為背景的長篇小說,在閱讀時將經歷和承受怎樣的煎熬是可想而知的。當我艱難地讀完這部并不算很長,但卻極為厚重的 小說之后,所產生的震撼與激憤幾乎要將一顆心擊得粉碎。這使我相信這是迄今為止我讀過的,關于南京大屠殺的最具沖擊力和文學質量的佳作。我感到小說撕開的 是民族至今依然陣陣發(fā)痛的瘡疤,在血污與淪喪的洗禮中,在痛楚與苦難的咀嚼中,不僅讓人進一步看清日本侵略者的丑惡與罪行,更引領讀者走進民族本應具有的 性格與精神的世界,去認識被潑滿戰(zhàn)爭血污卻又決絕抗爭的偉大人格,其所實現(xiàn)的無疑是對這一題材的文學超越。

  小說令人印象頗為深刻的首先是其結構方式。作品用23幅出自作品人物之手的畫作和照片作為章目,這不只是匠心獨具地構成了小說的總體敘事框架; 而且隨著每一幅作品的創(chuàng)作、拍攝與展開,情節(jié)、人物和生活便得到了日益凸顯、深化和豐富,將讀者帶入小說所設置與營造的歷史氛圍之中。最先進入我們眼簾的 是一個詩意絕美的情境,即油畫《玉娘哺》這一美輪美奐的審美與情感載體的呈現(xiàn),這無疑是對女性、母親和生命的那種美至極致的描寫與贊美。而由人及畫的《凌 波仙子》的誕生,似乎是在某種古典浪漫主義的氣質與韻律中,顯現(xiàn)出某種近乎完美、圣潔與純粹的那一切,給人留下無窮的想象與回味。年輕而執(zhí)拗的女畫家方 瓊,對軍人劉寒子及其戰(zhàn)馬形象特征與精神氣韻的感受與捕捉,完成了帶有愛情與戰(zhàn)斗色彩、震動一時的《呼嘯的生命》,在飽含抗擊入侵的雄壯意蘊和前置式的描 寫中,預示和鋪墊了人物慘烈的命運軌跡。正是日本發(fā)動的侵略戰(zhàn)爭,是滅絕人性的大屠殺,讓原本最為美好的這一切遭到了蹂躪、撕碎和毀滅。小說以濃墨重彩、 蕩氣回腸的描繪和敘事,表現(xiàn)男女主人公怎樣走向淞滬會戰(zhàn)血拼的戰(zhàn)場,把一個沖鋒陷陣、舍生忘死的鐵血軍人,一個同樣熱血賁張、無所畏懼的女畫家形象,演繹 得感天動地、淋漓盡致。從劉寒子的不幸重傷,到方瓊《舉著戀人斷臂沖鋒的女人》的悲憤的自畫像,小說以激越的情懷與老辣的筆觸,給予為祖國而戰(zhàn)的兒女以不 遺余力的贊頌。

  小說最重的筆墨,當然是描寫破城之后方瓊和玉娘母女的被凌辱,長期處于日寇占領之下那種極端的壓抑與恐怖,以及母女倆幾乎是孤立無援狀態(tài)下的抗 爭。遭受凌辱不僅是美的象征被毀滅,而且在瘋狂暴虐的鐵蹄下的茍延,在令人窒息、危機四伏的不對稱的對峙中,更是對人性的摧殘、踐踏與扭曲,這從深度上揭 示出日本侵略軍兇狠暴戾、人怒天譴的罪惡本質。方瓊母女與戰(zhàn)地記者大江秀川的交往,對始終心懷淫心的青木的戒備,無疑都是在刀鋒上的游走,砧板上的閃躲。 小說正是由此將關注點引向日寇占領之下民族性格的真正深處,去進行極具人性和哲理的挖掘,作品也因此飽含了極為冷峻的現(xiàn)實力量和審視意味。作者賦予方瓊這 個形象以雙重的內含和意義,即她不僅以石破天驚、令敵膽寒的畫作,形象地揭露侵略者的罪惡,從文明與審美的角度,反映出這個人物是一個高度精神性的人物, 意味著這個人物及其代表的民族,是永遠不會被野蠻的侵略者所征服的;而且更是一個直接的行動者,以其母女所能具有的獨特方式,通過化裝殺死曾凌辱其母女的 三個日寇,實施悄無痕跡實則石破天驚的復仇。這不止使小說帶有強烈的傳奇色彩,同時也反映出方瓊并非只是個坐而論道、手不縛雞的畫者,而是敢于付諸行動的 強者,有對仇敵絕不寬恕的復仇意志和堅定性格。在作者的筆下,這個女性形象如同圣女貞德一樣的光輝奪目。

  長篇小說《戰(zhàn)爭畫廊》的一個特別值得注意的地方,是其對各幅畫作和照片的表現(xiàn)性、反思性與審美性特征的刻意凸顯。畫作《獨臂瘋子》《屠金陵》 《枕著戀人斷臂入睡的女人》《紅鯉》《馬家山》《V·鴿》《痛女》《喊和平》等作品依次進入我們的視線,不僅是故事和內容的銜接,而且是主題和思想的深 化,使小說的描寫越來越往深處突進時,其思想的深度和情感的強度也被推向極致,而這又是與主人公內心的情感走向相一致的。侵略者人性滅絕的丑惡暴行,施于 主人公的既是肉體的又是精神的摧殘,對于內心極為敏感、又有著極高審美意識的女畫家而言,激起了多么洶涌的復仇的狂濤巨浪是可想而知的。正是對這一特定人 物精神性格的精心塑造與充分揭示,反映出女主人公發(fā)生自靈魂深處的那種搏斗,使這一題材的文學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烈度和深度。如方瓊在那種險惡復雜的情勢 下,與大江秀川的種種對話,所表現(xiàn)出乖張激烈的行為,正表明野蠻入侵對其的扭曲,及其所表現(xiàn)出的幾乎是絕不妥協(xié)的抗拒。其行為越乖張,越能反映侵略者的野 蠻暴行對于一個民族心靈與情感的戕害有多沉重,也越能反映出其反抗與斗爭的態(tài)度有多徹底和堅決。

  小說在故事的結構與推進中,還設置了一條副線,就是方家在上世紀20年代日本關東大地震時,以義賣油畫《玉娘哺》之舉,向日本災民捐款20萬 元,中國人民的這份情意并未使日本人以德報德,而是揮起兇殘的屠刀對中國人民進行肆意的殺戮。如果從大江秀川身上還能看出一絲念恩的良知和一點殘存的人 性,是其事實上使方瓊母女免于遭受進一步的加害,這也反映了作者構筑小說的整體敘事策略,及其反映歷史事實的客觀公允的寫作態(tài)度。但絕大多數(shù)日本侵略者, 是徹頭徹尾毫無人性可言的一群。這讓讀者跟隨作者張力十足且震撼人心的敘事,再次去認識和看清一個獸性大發(fā)的民族的各種劣行惡跡。作者在行文中所秉持的寫 實筆墨,反映出一位嚴肅的作家對于野蠻侵略戰(zhàn)爭的透視,對民族性格的思考,對鐵蹄下被摧殘、被奴役的人們命運的悲憫,以及對于今天人們的警醒。同樣值得贊 賞的,是作者對每一幅畫作和照片的精到解析,但這并非是要顯示其讀畫的專業(yè)水準,實際上是透過血跡斑斑的幽深歷史畫廊,透過畫作所呈現(xiàn)的形象、細節(jié)、情感 與主題,來再現(xiàn)民族苦難的精神歷程,來證實我們這個民族始終具有的忍辱含恥卻又高貴堅韌的性格特征。從這個意義上講,不能不使我們對作者深懷一種由衷的敬 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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