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之韻詩歌傳(周良沛)

抗戰(zhàn)中詩人的任務(木刻版畫，1938年) 盧鴻基

他并沒有死去(木刻版畫，1941年) 黃新波

《抗戰(zhàn)詩鈔》封面 花城出版社

　　這是一束敬獻在二次大戰(zhàn)凱旋門前的鮮花，比之那歡呼的浪嘯，雄渾的凱歌，幻化的煙花，她被悄然置于一角，卻同樣凝聚著中國民眾對此的虔誠和驕傲，永遠圣潔。

　　先賢有言：忘記就是背叛。

　　我們回顧，也是同步前瞻。

　　我們珍惜勝利建立的秩序，自然不允許無視法西斯幽靈重現、軍國主義的亡魂畫皮登堂。

　　在此，我們重拾了一些分行抒寫的戰(zhàn)時記憶，正是為了拒絕遺忘、抗擊背叛�！犊箲�(zhàn)詩鈔》一書是從太多舊時報刊、剪報中選出來的，難免掛一漏萬�？箲�(zhàn)時期產生了大量的詩篇，如果要照顧方方面面，巨細無遺，那樣可能是一項《全唐詩》一樣的工程，也是多卷的《抗戰(zhàn)詩》。光是艾青在抗戰(zhàn)時分別寫于大后方和延安的，有數量又有質量的詩，也有一大卷。同樣，在民族危亡中，國人，不乏名人，滿腔義憤，一吐為快的分行語句也不少，許多圖解于時事之言，事過境遷，并不是都能作為“詩”留下來，這就恐怕比編《全唐詩》還難。

　　好在它必然是過去了的，雖然當代人也可以回過頭去寫歷史，迄今，還不像小說，有為人所知、所議，今日寫抗戰(zhàn)的詩，且是好詩；好在從抗戰(zhàn)時期走過來的人，雖老了，不乏健在且清醒者，托福歷史，托福今天，但血淚留予青春的記憶，他們永遠不忘；好在它已是歷史，那場戰(zhàn)爭之后的和平，留有的資料、檔案，未遭戰(zhàn)火，還不難找尋；過來人在回想中憶，在各抒己見中議，就有選目。

　　對此，應作三點考量：一、當年不論什么原因，在什么層次有影響或轟動的作品，不可漏一，有的不是能很清楚于表面的原因，正是需要我們認識為詩的抗戰(zhàn)，為抗戰(zhàn)的詩之深邃；二、選詩，無法不選人。大多情況，人詩合一，可不完全如此。抗戰(zhàn)時，詩處于一項“抗敵救亡詩歌運動”之中，當中許多為此勤奮勞作、奔走呼號的代表人物，他們的作品，和那些在戰(zhàn)爭中不被轟毀也難安寧的學院和書齋中寫出的作品一樣，也許不是當時詩的水平之說明，卻是詩于全民“救亡運動”之中的動態(tài)呈現，詩系之人，既爭取，又絕不勉強，多選一兩首，為詩和人的同樣豐容多樣；三、抗戰(zhàn)的詩需要呈現詩的抗戰(zhàn)，除了當年有些詩人所未觸及之處，各人的生活既有特點也有局限所留下的遺憾，也必須照顧當年方方面面的反映之題材的選擇和平衡，全書才像一本那么多年，人民酸甜苦辣于抗戰(zhàn)的詩。

　　那場定性為“民族解放戰(zhàn)爭”的歷史，以民族感情、民族文化，現于詩的抗戰(zhàn)，也會深厚抗戰(zhàn)于詩的文化土壤。

　　20世紀70年代末，內地還未對外開放，兩岸和各國受邀美國“國際寫作計劃”相聚了一批華人作家。聽躬逢其盛的詩人鄭愁予講：開初，各方都無人開口說話。主人聶華苓、安格爾夫婦預料到這種尷尬，早已安排好朗誦艾青的詩，一聲《雪落在中國的土地上》，當年強敵強侵，憂思祖國存亡之命運的“寒冷在封鎖著中國”之歷史詩氛，激蕩了民族感情的鄉(xiāng)愁、親情所沸騰的熱血，誰也不再沉默了，互相立即有話說了，也更熱絡了。

　　對于我們，這是一大啟迪�，F于詩的抗戰(zhàn)，抗戰(zhàn)于詩的詩態(tài)，拘于時事的記述、圖解、感嘆、表態(tài)的文字固不可取，也不能無視戰(zhàn)爭中絕不同于時事圖解之戰(zhàn)事寫實的再現，即便有的粗糙，也有其他所無可取代的認識作用。當年不少留了下來的，有的還是影響很大的作品，卻不見戰(zhàn)火的硝煙�！渡浠⒄呒捌浼易濉房芍^典型一例。此一詩冊可證，此時中國還有許多其他的詩人，由于皖南事變或潛入地下，或逃亡在外，與力揚同樣于此深思中國革命(包括抗戰(zhàn))問題中的農民問題，才有與此同類題材的名篇問世。它是抗戰(zhàn)之中國的基本國情，是這場民族解放戰(zhàn)爭的歷史背景。深度認識，文化入手，有道之行，取舍有約，開卷于此，順序成章。不論是偉大于人民的勤勞勇敢，還是痛于此時的貧窮、落后，在戰(zhàn)爭中所引發(fā)出這樣或那樣問題的矛盾、混亂、沖突、爭斗的恩怨、悲歡，才有這場民族解放戰(zhàn)爭的真實于歷史的復雜、多面、辯證的全景長卷。

　　《抗戰(zhàn)詩鈔》是一部反映中國抗日戰(zhàn)爭時期的詩歌選集，為了使圖書形式更加多樣，顯示更多時代的特征，責編和美編商量可加入一些抗戰(zhàn)題材的木刻插畫，現在的效果顯示這一嘗試十分成功，圖書莊重大氣又層次分明。

　　中國本來是木刻的故鄉(xiāng)，20世紀初，魯迅倡導青年創(chuàng)作木刻版畫，關注現實。他創(chuàng)辦講習班，編印中外木刻作品集，舉辦作品展，使中國新興木刻蓬勃發(fā)展，還為中國木刻界培養(yǎng)了一批人才。在魯迅教導下成長的版畫家，成為抗日戰(zhàn)爭時期木刻的主力軍。書中選入了盧鴻基、黃新波、陳煙橋、野夫等人的作品20余幅，盡量與所選詩歌內容呼應，又兼顧木刻內容的代表性。如首頁木刻《抗戰(zhàn)中詩人的任務》，由盧鴻基創(chuàng)作于1938年，放在書前，統(tǒng)領之勢，與圖書的主題十分契合。又如全書最后以一頁木刻結束，《他并沒有死去》，由黃新波創(chuàng)作于1941年，充滿希望和力量。

　　詩歌與木刻，通過藝術的形式帶給我們的震撼與思考，帶領我們回到歷史、走進歷史。它們是中國人民抗戰(zhàn)史上的精彩篇章，提醒著后人銘記那場殘酷的戰(zhàn)爭帶給我們民族的苦難、光榮和勇氣。希望我們也像那些原先相互無話可說的同胞，一聲《雪落在中國的土地上》，激蕩民族感情的鄉(xiāng)愁、親情，讓相互立即有話說了，也更熱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