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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古者稱師曰先生!薄俄n詩外傳》、賈誼《新書·先醒》都認為,“先生”者,“猶言先醒也”!跋壬鼻凹右粋“老”字,不僅是一種稱謂,而且是對先生修為的崇敬。周實先生(下文統(tǒng)稱“先生”)在《老先生:〈書屋〉六年書簡過往錄》(下文統(tǒng)稱“《老先生》”)中深情回憶主編《書屋》雜志六年與張中行、蕭乾、李銳、舒蕪、李慎之、資中筠、流沙河、藍英年等28位老先生的交往始末,并首次公開了老先生們的書信手跡。從中既能讀到《書屋》雜志很多重量級稿件發(fā)表背后的故事,又能感受到這些老先生之風骨。
“屋不在大,有書則靈!币蝗绺祰肯壬凇独舷壬返摹靶颉毖浴对缆瓷较碌幕鸢选分兴,“那一刻,《書屋》攀到了它的最高處,渾身散發(fā)著思想的魅力,幾乎每一期都有讀者翹首期盼的好文章,能引發(fā)廣泛的共鳴和回響,這是處于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的今天很難想象的!毕壬莻詩人、小說家,他一生的事業(yè)卻是主編《書屋》的那六年。作為一個公共平臺,作為“思索者的精神領(lǐng)地”(《書屋》刊頭語),在《書屋》的思想交響樂中,沒有第一小提琴,更沒有壓倒一切的鋼琴獨奏,“《書屋》并不是只發(fā)一種觀點的文章,各種不同觀點只要言之成理,哪怕針鋒相對,也都有同等表達的機會!(傅國涌)
“云山蒼蒼,江水泱泱,先生之風,山高水長”(范仲淹)。作為“讀書人的心靈園地”(《書屋》刊頭語),《書屋》既非激進的,也非保守的,它的編輯追求是穩(wěn)健而自信的“冷水泡茶慢慢濃”,“不管氣候如何,都能調(diào)節(jié)到所需溫度”,既不做狗熊,也不逞英雄。一如先生所言,“一期雜志編完了,站起來,吐口氣,伸伸懶腰,抽支煙,隨著了結(jié)事務(wù)的輕松,心靈深處浮上來的便是幾分隱約的遺憾”,“這遺憾旁人也許看不出來……你自己卻是清晰地感覺到了它的存在和它那面帶善意的嘲笑……”
一個時代的氣質(zhì)是被人帶出來的。從《書屋》的選稿標準,“思想類的文章講究科學性,科學類的文章講究藝術(shù)性,藝術(shù)類的文章講究思想性!薄跋壬戎谓(jīng),又素博覽,戎狄豺狼之說,豈其未喻,而以唇舌衛(wèi)捍之?將以嘗仕索虜,食其稟祿耶。”(章太炎)對于刊物后來的命運變遷,先生并非毫無察覺。2001年第1期的《書屋絮語》曾以哲學或詩的語言做過這樣的預(yù)言,“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世界要‘無’,連政治家、哲學家都沒有辦法,我有什么辦法——譬如,要是《書屋》從無到有,又從有到無?”一如傅國涌在“序”中所言,“離開《書屋》將近十年,如今已提前退休的周實深知雜志要潤物細無聲,不能張揚,對于編輯之道他有著許多銘心刻骨的感悟。”
老先生,一個稱謂,一種修為,一份崇敬。這幾年,文化重建或文化復興說得很多了,但根本的問題并沒有解決。比如,選稿、編輯的不易。先生“知其不可而為之,就像過了河的小卒一樣”,這是一種無奈,也是一種精神。我們衡量一個知識分子,首先不是看他學問做得怎么樣,而是看他治學的態(tài)度。君子有“三立”:立言、立功、立德。德不立,其他的自然免談。所謂道德文章,也是道德在前而文章在后。先生不但做到了這一點,還和一群老先生縱談“天下文章”,表現(xiàn)了老一代知識分子的風骨——表面上的沉默靜如止水,但其內(nèi)核卻潛藏著一種偉大的力量,一團奔突不息的活火,它總是要找一個突破口,勢不可擋地噴涌出來。
百年看先生,徒見其背影;社會進步,文化復興,有賴于老先生們!独舷壬氛故玖艘粋時代的精神狀態(tài)和人文風貌,折射大時代,觸摸時代社會的發(fā)展脈絡(luò)。翻開《老先生》,“觀其言、聽其形”,透過先生與每位老先生的書信往來,那些手寫的書信,包括對每篇文章細節(jié)的討論,乃至一個標點的改動,充分反映了先生與老先生們貼近群倫又卓爾不群的獨特全貌,彰顯了一代知識分子的精神氣質(zhì)和家國情懷,其中不僅有激情,還有理性。走近張中行、蕭乾、卞之琳、胡績偉、李銳、吳江、方成、谷林、彭燕郊、潔泯、戴文葆、舒蕪、李慎之、朱健、田原、公劉、黃永厚、楊德豫、江楓、未央、資中筠、朱正、鐘叔河、流沙河、余鳳高、邵燕祥、藍英年等28位老先生,了解和感受先生和老先生們的人格風骨、思想情懷、學術(shù)風范、學問自由,就是了解我們這個民族的風骨,了解我們這個民族的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