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疆風情畫卷 歷史心路歷程——《這邊風景》的啟示(崔建飛)

　　近日，第九屆茅盾文學獎評選結(jié)果揭曉，《這邊風景》榜上有名。王蒙于1974年在新疆創(chuàng)作的這部70萬字的長篇小說，因政治敏感而塵封、遺失了40年，又因失而復得和政治清明于2013年出版問世。它至少給了我們四個方面的啟示。

　　一是當代中國文學創(chuàng)作與出版環(huán)境，處于最寬松的時期。 《這邊風景》的出版，不意味著“文革”后期的政治背景再度出現(xiàn)，而是說明中國文學迎來了更加自由更加寬松的創(chuàng)作與出版環(huán)境。作家本人指出“總算到了可以淡化背景的文學寫作與閱讀時代了” ，便體現(xiàn)了這一點。 《這邊風景》問世，不僅僅是王蒙個人的幸事，更重要的，它體現(xiàn)了時代的進步，是中國文學邁向更加繁榮的吉兆。

　　二是對人民生活的生動描寫，是文學最寶貴最恒久的價值。 《這邊風景》之所以受到當代讀者歡迎和文學評論家的關(guān)注，其最重要的原因，不是書中的社教運動、反修防修的政治理念，而是活生生的、切膚親切的邊疆人民的生活。正如王蒙在創(chuàng)作中這樣寫道：“即使在政策偏頗、民生艱難的歲月，生活仍然是強健的、豐富多彩的、美妙非凡的。我的體會是，不妥的政策會扭曲生活，而勞動人民的真實與熱烈的生活，卻完全可以消解假大空‘左’的荒唐。 ”書中吾甫爾、里希提打釤鐮收割苜蓿，阿卜都熱合曼抖氈子、刷房子，米琪兒婉和雪林姑麗打馕……諸多生活情景的描寫，“漂亮”之極，精微之極，令人神往。作者長期在新疆伊犁農(nóng)村生活的經(jīng)歷，對新疆少數(shù)民族的摯愛和對他們生活的熟悉，也增進了廣大讀者對新疆少數(shù)民族的了解和感情。

　　三是史詩般的作品有助于人們對一個地區(qū)、民族和歷史時代的了解。王蒙的長篇小說，大多帶有史詩般的品格。 《這邊風景》無疑是一部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期關(guān)于新疆伊犁農(nóng)村生活的宏偉史詩。既是邊疆的風情畫卷，又是歷史的心路歷程。這本書可作為史書來讀，也可作為民俗書來讀。有人說這本書也打開了新疆的后廚房。抓飯、烤肉、牛雜碎、馕、油搭子、列巴、酥糖、奶疙瘩、馬奶酒、啤渥，各種干果加四季茶飲，王蒙用“文字”的方桌將維吾爾族、俄羅斯族、哈薩克族、回族等少數(shù)民族的特色美食小吃一網(wǎng)打盡，香氣躍然紙上，他還意猶未盡地公開了這些私房美食的秘方。如同《紅樓夢》 《靜靜的頓河》 ， 《這邊風景》是一部關(guān)于新疆少數(shù)民族特別是維吾爾族人民生活的“百科全書” 。

　　四是為王蒙文學研究提供了一個新文本。首先它填補了王蒙文學在“文革”時期作品的空白，同時也開辟了王蒙文學研究的一個新的段落。這個段落大致包括“文革”后期到徘徊過渡的兩年。也許短篇小說《向春暉》應(yīng)該歸到這一段落。如果把《這邊風景》的北戴河修改，和后來發(fā)表的《海的夢》對照研究，可能會有更豐富的發(fā)現(xiàn)。其次它的敘述語言，是漢語、維吾爾語的雙重表達。用編輯的話說是“王蒙獨樹一幟，用維吾爾語和漢語‘雙語’構(gòu)思，因此，作品很大程度上保持了維吾爾文原汁原味的敘述方式。兩種民族語言的混搭和滲透，制造出一種趨于陌生的閱讀快感，這在日益圓滑純熟的文學敘事文本中，顯得別具一格。 ”再次是它在結(jié)構(gòu)方面也與作者其它作品不同，如在每章的后面添寫了“小說人語” ，這種不同時空的喊話和絮語，加強了歷史的滄桑感和懷舊的親切感；如在目錄中每章標題下寫了簡單精彩的故事提要；又如在書前加了人物表，即使四卷本的“季節(jié)系列” ，作者也沒有這么做。這些與既往不同的結(jié)構(gòu)安排，都是耐人尋味、值得推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