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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四海升平,并無大事可敘——讀《紹興十二年》(林頤)

http://www.marylandtruckinsurance.com 2015年07月16日10:21 來源:北京日報 林頤
    《紹興十二年》      夏堅勇著      江蘇文藝出版社出版 《紹興十二年》 夏堅勇著 江蘇文藝出版社出版

  閱史閱世閱事,往往心有戚戚。品讀《紹興十二年》,歷史作家夏堅勇的新作,此種感覺再次襲來。南宋一朝,避強虜鐵騎,唯偏安一隅,望盡中原路,南渡不得歸。那一頁頁寫滿希冀與失落、崇高與卑鄙、抗爭疾呼與懦怯茍且的歷史,好像芳草萋萋、夕陽殘照,注定在掙扎迷茫中向著一條無望的道路漸走漸消。

  在歷史長河中抓住一個時間節(jié)點,以此為切入口剖析王朝深埋的叢弊,這類寫法我們已在歷史大家黃仁宇的名作《萬歷十五年》中見識過了。《紹興十二年》無疑在寫法上是受了《萬歷十五年》的啟發(fā)的,一如《萬歷十五年》的英文名直譯應當是《1587,無關緊要的一年》,《紹興十二年》亦不妨稱作“當年四海升平,并無大事可敘”,然則都在死水微瀾的情境里讓我們聽見了蝴蝶的隱隱振翅。

  讓時光回到公元一一四二年,農(nóng)歷壬戌年,南宋紹興十二年。哦,不,還得往前一點。紹興十一年臘月廿九,俗稱“小年夜”,按照中國民俗傳統(tǒng)這是無比熱鬧的一天,就連魯迅都感嘆過:“舊歷的年底畢竟最像年底。”那天,臨安城的百姓在“戒民坊”(刑場)興致勃勃地圍觀了一場粗暴草率的砍頭刑罰,人頭落地的兩個人,一個叫張憲,一個叫岳云,同時在大理寺監(jiān)獄里還有一個人被賜毒酒,那個人叫作岳飛。很多文章習慣把事發(fā)現(xiàn)場的觀望百姓稱之為“不明真相的群眾”,或許正是這樣的吧,群眾常常這樣不明真相,就像明末清初的百姓爭相分食“逆賊”袁崇煥的血肉,就像魯迅小說《藥》里用烈士鮮血浸泡的血饅頭。

  夏堅勇選取岳飛被殺作為全書開篇,自然是有他的深意的。宋代政權來自于兵變,“揚文抑武”一向是宋朝國策。睡榻之側,宋太祖趙匡胤不容他人鼾睡;廟堂之上,宋高宗趙構又怎忍看岳家軍武運昌隆。更何況,趙構心里的小九九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假如真的迎回徽、欽二帝,他趙構又將置于何地?當初淪落金營的二十五天,同時淪落了趙構殘余的勇氣,他的余生都不敢且不能與驍勇殘暴的金軍作戰(zhàn),他只想不惜代價一天一天當他的太平皇上。紹興十二年就是在這樣的境況中揭開帷幕的。夏堅勇以冷靜的筆調,以十二個月份為章節(jié),不疾不徐地述說這一年臨安城的大事小事。筆觸不時延宕開來,涉足古今文化制度,旁及民俗風物掌故,優(yōu)美的散文情韻令人恍然有品讀孟元老《東京夢華錄》之感。在殘酷的歷史爭斗中有節(jié)奏地放緩了讀者的閱讀心境,這是本書的一種可貴的創(chuàng)新寫作方法,極大地豐富了本書的內涵、增添了閱讀樂趣。

  當然,歷史始終是全書主線。岳飛被害之后,國事已不復可為。朝堂之上,胡銓等少數(shù)人憑一腔熱血挺身而出,然而這寥寥的敢說話的幾個人也很快受了報復,為岳飛鳴不平的聲音幾不可聞,代替的是另一種聲音,賀秦檜大壽獻文紛紛,名單包括“愛國詞人”范成大、張元干、張孝祥以及宋代理學集大成者朱熹。君王高臥,朝野噤聲,宋金和議了,武事消弭了,文人的脊梁折斷了。天地有正氣,正氣浩蕩于民間。小民無知,小民忠勇。獄卒隗順偷得岳飛尸骨,葬于北山之麓,隗家后人世代靜默守護,青山有幸埋忠骨,史冊留名照汗青。這便是歷史的可恨又可愛之處,它在你蒼涼的心上,播撒的那一絲熹暖,足夠在漫漫的長夜里燃起一星燈火,映透那鐵幕背后的人性的復雜與不息的求索。

  紹興十二年,仿佛無大事。但史官記敘不得停,所敘者不過是皇家宮闈。于是我們讀到了高宗皇帝對于禮儀的重視,殿試禮儀、節(jié)慶禮儀、封王禮儀,還有日常生活中各種瑣事規(guī)矩,連孔子都說過:“不學禮,無以立!笨梢姟岸Y”之于一個王朝統(tǒng)治的重要性,趙構的皇帝寶座本來就有些不明不白,自然更要強調“禮”無小事,關乎正確之儀、祖宗之制和天下秩序。趙構掛在心頭的還有一件更大的事,那便是繼嗣傳承,當年金戈鐵馬驚嚇了正在女人身上馳騁的他,自此后床笫不興血統(tǒng)難續(xù),對他來說還有什么事比這件事更大的呢?對于中國幾千年封建王朝,還有什么比皇位大統(tǒng)更大的事兒呢?至于其他的,不說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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