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腐文學中的知識分子形象(何世進)

　　反腐倡廉是時代的強音。一批小說家懷著莊嚴的使命意識和崇高的責任擔當，創(chuàng)作出眾多反腐倡廉題材作品。一個值得關注的現(xiàn)象是，知識分子在反腐倡廉文學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在眾多小說中刻畫的知識分子群像可謂姿彩紛呈。粗略算來，在反腐文學中，知識分子形象大致可分為三類。

　　一

　　近年推出的長篇小說中，知識精英成為反腐斗士的卓異形象。

　　劉醒龍在長篇小說《蟠虺》中塑造的文物專家曾本之堪稱學界泰斗，離晉升為院士僅有一步之遙。當他逐漸認清了女婿鄭雄為一己私利投靠老省長，假借研究與保存古文物之名，官商勾結，從事違法活動之后，斷然疏遠身居高位的女婿，而將負屈銜冤坐牢八年釋放出獄的弟子郝文章聘任為助手。他看中的是郝文章在學術上勇于堅持真理。曾本之為廣大知識分子樹立了一個反腐斗士的人生標桿。

　　老一輩如此，新一代亦緊緊跟進。關仁山的長篇小說《日頭》，講述了發(fā)生在改革開放浪潮中，日頭村返鄉(xiāng)大學畢業(yè)生金沐灶帶領村民與村霸較量的故事。小說描繪了村民在金沐灶率領下，保護狀元槐等象征文脈淵源的寶物，以洪鐘大呂般沉雄的音符，頌揚了捍衛(wèi)和傳承優(yōu)良文化的浩然正氣。

　　同是寫當代農村中知識精英的反腐斗爭，劉慶邦的長篇小說《黃泥地》講述了一位中學數(shù)學老師房國春揭露村干部“出賣國家土地，挖良心的土賣給磚瓦窯上燒磚”的罪行。小說結尾，意味深長地評述：“有人說房國春是中國知識分子的代表，有人說房國春是中國的最后一位鄉(xiāng)紳�！眲�慶邦已經(jīng)深刻認識到，明哲保身和麻木不仁的不良社會風氣，是滋生腐敗的深厚土壤。

　　還有不少作家，敏銳地觀察到一部分知識精英在腐敗的環(huán)境之中呈現(xiàn)出尷尬與無奈的窘態(tài)。

　　二

　　學者型作家閻真的長篇小說《活著之上》塑造的知識分子聶致遠十分仰慕曹雪芹，認為“他選擇了背向主流，背向榮華富貴，背向人們所仰慕和渴求的一切”。但是當聶致遠面對學術圈的灰色地帶，他感到困惑和迷惘，違心地選擇了妥協(xié)，他內心充滿了矛盾與痛苦，“我對不起司馬遷，對不起曹雪芹�！睘榱私o妻子趙平平贏得必需的生存環(huán)境，聶致遠決定“暫時向生活妥協(xié)”，但他的精神信仰沒有泯滅。他在參加全省評高級職稱時敢于堅持公平公正，堅守住了道德底線，較之《蟠虺》中的曾本之和《日頭》中的金沐灶，顯然聶致遠矮化了。

　　遲子建的《群山之巔》從倫理道德層面，描寫愛慕虛榮的知識女性唐眉，大學時出于爭風吃醋，給比自己漂亮的陳媛下了毒。爾后，她為自己的道德迷失深感懺悔：“她的地獄就是我的地獄，我發(fā)誓一生一世守護她，所以把她帶在身邊�！边t子建塑造的唐眉與閻真筆下的聶致遠在最終的道德歸宿上有相同之處，知錯能改，懷著深刻的懺悔意識守住了道德底線。反腐小說中這類在道德底線邊緣的人物具有典型性，也是一個值得關注的社會問題和文學現(xiàn)象。

　　三

　　在反腐文學中，完全腐化墮落的知識分子也是作家著力刻畫的文學形象。

　　劉醒龍在塑造曾本之的同時，也塑造了為了攀升高位不惜出賣靈魂的曾本之的女婿鄭雄，他執(zhí)掌楚青銅重器學會的大權，并盜用國家財資3000萬元，大搞古文物曾侯乙尊盤的造假仿制，用以牟取暴利。小說的結局是曾本之率領他的團隊粉碎了罪惡陰謀，并且找回了國寶真正的曾侯乙尊盤，而且讓壞事干盡的鄭雄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閻真《活著之上》也塑造了學術圈中的貪腐形象蒙天舒。蒙天舒剽竊聶致遠的論文，用賄賂手段破格評為副教授。閻真以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作手法，揭露了以蒙天舒為代表的知識分子中的敗類，用“潛規(guī)則”攪亂學術圈正常運行的現(xiàn)象。

　　此外，阿來的小說《三只蟲草》為反腐題材小說開辟了新的視角，小說以藏族兒童桑吉作為主人公，通過一個天真爛漫兒童的目光審視腐敗現(xiàn)象，更加讓人震驚，引人深思。

　　在反腐倡廉題材文學中，無論是塑造哪類知識分子形象，要想讓人信服，讓人有所反思，作家都要在深入觀察生活的基礎上進行藝術創(chuàng)作。深入生活不是一句空談，一方面作家需要體察世情，洞察人心，對于生活中的知識分子要有入情入理的觀察；另一方面，作家要對腐敗滋生的環(huán)境進行深刻把握，對人與環(huán)境的互動影響有一定研究。同時，我們期待作家們塑造更多有血有肉的知識分子形象，尤其是塑造好反腐斗士類知識分子的形象，因為他們代表著時代精神的標桿和文化前進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