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史記——談來新夏先生隨筆(趙胥)

　　來新夏先生生于書香門第，青年時期的求學階段是在抗戰(zhàn)的特殊時期度過的。他經(jīng)歷過硝煙彌漫的時代，遭遇過“文革”特殊生活的考驗，可以說歷盡坎坷磨礪，但內(nèi)心深處蘊藏的老莊精神使其虛懷若谷，對人生有著超然而獨特的理解。他的文章，或認真求實、或詼諧幽默。有的針砭時弊，入木三分，抨擊社會一些不良現(xiàn)象，令人觀之，不禁驚出一身冷汗；有的對生活的某個細節(jié)片段，刻畫得細致入微，衣食住行，皆成文章，讓人不禁拍案叫絕；有些學術性很強的文章又不乏嚴謹務實，條分縷析，層次鮮明，絲絲入扣，足以作為研究人員可資利用的翔實資料。

　　來先生的隨筆不論是闡發(fā)學術、講史論事，還是議論抒情，都具有鮮明的藝術特色。那就是結構的嚴整縝密，語言的樸素清新，情感的真摯深沉。

　　一般的隨筆作品，可分為抒情和敘事兩種，但學者出身的來新夏所作的散文包羅萬象，大致可分為：知識性隨筆、抒情性隨筆、敘事性隨筆。

　　知識性隨筆。來先生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知識性隨筆，這些文章，雖以隨筆的形式行文，但內(nèi)容涵蓋了文、史、哲等諸多方面大量的專業(yè)知識，具有很高的學術價值。

　　來先生的學識博大精深，所涉及的領域十分廣博，在他的諸多隨筆中，有的詳細介紹了人們很感興趣卻不甚了解的掌故，如《故宮與遜帝》，講述了清帝退位后的隱秘生活，通篇下來，并不像一些歷史教科書中那樣文字生澀，而是通過一系列詳細而精彩的語言，道出了鮮為人知的真實歷史�！多]票的說古道今》從一個集郵愛好者的角度，詳細介紹了大量關于郵票在中國的發(fā)展歷程。再如他的《番薯的引進》，向人們介紹了常吃的一種食品——烤紅薯，可很少有人知道是如何引進的，讀了這篇隨筆，就會找到答案。他總是能夠從這些細微之處入手，讓人們了解到自己身邊很常見或很熟悉的事物鮮為人知的另一面，足以看出來新夏先生是一位熱愛生活，懂得享受生活的老人。

　　抒情性隨筆。來先生的很多文章富有濃郁的生活氣息，大都很有趣味性，潛藏著一種精深的幽默，他的幽默是一種典型的具有濃郁東方氣息的幽默，體現(xiàn)的是其樂觀豁達的人生態(tài)度。生在江南，成長在北方，使來新夏先生具備了南方人的細膩與北方人的豪邁，豐富的人生閱歷也使其胸襟愈發(fā)博大，令他在面對一切挫折的時候更加樂觀豁達。由于其獨有的、天生的、不可學得來的睿智、敏銳，加之對人生有著獨到的領悟，使很多文章或字句往往能讓人在輕松愉快中有所感悟，讓人讀來仿佛醍醐灌頂。以他自己所闡述的“人生幸福達為先”的這種豁達的人生態(tài)度處世，使來新夏先生能夠寵辱不驚，舉重若輕。

　　敘事性隨筆。來先生一部分隨筆是以敘事為主的。或通過敘述一件事，或把一些相關的事情串聯(lián)起來，通過一系列的事情，闡明一些道理讓讀者有所感悟。就如《中毒記》中，來先生敘述了自己在一次開會時在所下榻的賓館中，經(jīng)歷的食物中毒的窘迫遭遇。本來發(fā)生過的一系列事情，既痛苦又尷尬，但來先生能夠把這些遭遇用詼諧幽默的語言展現(xiàn)出來，令人看了不禁捧腹。來先生樂觀豁達的人生態(tài)度于此可見一斑。《一個中學生的懺悔》回憶了自己在年少無知時，經(jīng)常以惡作劇捉弄自己老師的種種情景，深感愧疚，使很多讀者找到共鳴，也會讓更多的人對塵封的往事追加懺悔。

　　從來先生為很多年輕作家的作品所寫書評和書序中可以看出，一旦著手，便要一絲不茍，極為認真地探求作者的創(chuàng)作背景，揣摩作者的寫作方法，認真去閱讀著作的每個章節(jié)，每一篇，甚至每一句。也就是通過這樣，來先生真正體味到了書中的精髓，給書籍作了很好的詮釋，非常注重對書內(nèi)容整體的把握，使讀者對那些作品能夠得到更加深一步的了解。能夠得到來新夏先生題序的書，自然增色不少。來先生點評過的文章、書籍，也展現(xiàn)出了更多的閱讀亮點。

　　來先生的隨筆中蘊含著大量的情感，愛憎分明，大氣磅礴。來先生對書有著特殊的感情，他愛書、讀書、著書、藏書，我們可以從他的隨筆中體會到他對書的那份摯愛。有得到一部好書的欣喜若狂、有沉浸在字里行間的沉醉忘我、有對自己鐘愛典籍的認真批注，當然也有痛失愛書的悲傷和無奈。從《我的線裝書》《舊書攤》中，都能夠明顯地感覺到來新夏先生得到心儀的書之后的喜悅之情。而在《藏書的聚散》等幾篇隨筆中，都有類似的描述，來先生自己心愛的書，在那個特殊時期當著自己的面被付之一炬時，那種道不出來的感覺，對于一個如此愛書的人來說，實是一大劫難，讀之不禁令人產(chǎn)生義憤與同情。來先生對藏書也頗有研究，很多文章中涉獵了關于藏書文化的介紹，自己本身也喜好藏書，幾次“聚散”，使來先生對藏書也有了特別的情感。來先生愛書，但并不是盲目的愛，當看到各出版社大量出版一些成本高昂，讀者頗少的書籍時，來先生自然看不過去，《何必如此擁擠》等文章，道出了對這種現(xiàn)象的不滿。

　　來先生的剛正秉性與認真態(tài)度也是值得稱道的，目光敏銳，一絲不茍，他有一些隨筆很有意思，就是專門找一些常見卻經(jīng)常出現(xiàn)語言文字錯誤使用的現(xiàn)象，僅《燈下挑眼》兩篇(正、續(xù))，就挑出了很多媒體犯的錯誤，體現(xiàn)了一位學者廣博而扎實的基礎知識，以及兢兢業(yè)業(yè)的求知態(tài)度。有時候來先生的語言也會特別犀利，《愛子病》就是這樣一篇文章，當看到一些家長對子女過于溺愛時，氣憤之情，雖顧及情面，不愿當面道破，也要匯諸筆上，及時抨擊�！独舷矄省贰娥埩撕⒆影伞穭t對一些社會不良現(xiàn)象作了批判。美德要頌揚，弊病也要指出，來新夏先生數(shù)十年如一日，筆耕不輟，讓更多的人能夠激濁揚清，時時警覺。

　　來先生隨筆對語言的運用十分豐富�？v觀來先生的隨筆，就會發(fā)現(xiàn)他的語言風格不同：一是廣征博引，文字精深。這一類的文章往往是學術性較強的。如《清末三帝的年號》一篇小文，介紹了關于清末三帝年號的種種，短短千余字的文章，引用得當，語言精深，足以看出來先生的專業(yè)功底以及駕馭語言的超強實力。二是通俗易懂，詼諧幽默。這一類文章很多，語言樸實無華，可以符合各個知識層面的讀者的閱讀水平，通俗易懂，雅俗共賞。如《葡萄是甜的》一文，圍繞一首耳熟能詳?shù)膬焊�，闡明自己的觀點，于細微處著眼，展現(xiàn)了大家風范。三是詩化語言，清新雋永。文學世家的出身，與環(huán)境、經(jīng)歷的影響，使來先生的作品具有強烈的詩人情懷，雖然是隨筆類作品，但辭藻間不乏詩一般的美感。如《書山路憶》，連名字都很有詩的古樸韻味，語言更是極富美感，如“回顧往事，縈繞于懷的是要檢視自己的學術道路。在那悠悠歲月中，是誰伴隨著我前進在這條既艱苦又充滿樂趣的道路上？又是誰在茫茫書山中指引我摸索前進？那是庋藏豐富的圖書館和以向人澆灌知識為志趣的圖書館員們”。

　　來先生的隨筆包羅萬象，古今中外，無所不容，大到政治外交，小到市井百態(tài)，從大洋彼岸到街頭巷尾，從金戈鐵馬到叫賣吆喝，大小篇章涉及了各行各業(yè)，能讓各種身份、諸多職業(yè)的人從中找到共鳴，能夠真正做到雅俗共賞。來先生淵博的學識，轉化成信手拈來的文字，毫無雕琢之處，不失優(yōu)美，實是當代隨筆中不可多得的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