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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越過時間和遺忘,承載著我們對逝者的追憶。1987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俄裔美籍詩人約瑟夫·布羅茨基在談論哈代的《身后》一詩時,如此富有深情地感懷這位逝去的詩人:“在這一切的背后自然隱藏著那個古老的比喻,即逝者的靈魂居住在星星上……當你們仰望冬日的天空,你們也就看到了托馬斯·哈代。”今天,又一次翻開布羅茨基生前的散文集《悲傷與理智》,面對一位逝者留下的文字,我仿佛同樣能夠感受到那顆逝者靈魂居住的星星所發(fā)出的慰人心靈的光。
《悲傷與理智》是布羅茨基生前的最后一部散文集,可謂是他的“天鵝絕唱”。全書共收入他生命中最后十年的散文21篇,大致分為回憶錄、游記、演說講稿、詩文細讀、公開信和悼文等幾種體裁。這些散文形式多樣,內(nèi)容豐富,從不同的角度展現(xiàn)了對于詩和詩人的思考。在這一共同的主題下,彼此呼應,彼此契合,可以說是通向布羅茨基的詩歌觀、美學觀和世界觀的一把鑰匙。對于讀者來說,此次上海譯文出版社將這本書譯介到中國來可謂是“春夜喜雨”。
縱觀布羅茨基的一生,用俄文寫詩,用英文寫散文,兩者都達到了極高的成就,可以說是“在人類文明的山巔上靜觀兩側的斜坡”。但在布羅茨基看來,詩歌是語言存在的最高形式,如他在為茨維塔耶娃的散文集作序時說:“詩歌占據(jù)著比散文高的地位,而詩人在原則上高于散文家!蹦敲,作為詩人的布羅茨基又緣何寫下如此多而精的散文呢?布羅茨基自己說,“為討喜一個影子”,即向他所喜愛的英語詩人奧登致敬!坝懴病辈⒎鞘且晃兜啬7拢浞治×藠W登散文的優(yōu)長,將其與自身的特點融合,寫出了堪稱經(jīng)典的散文。
布羅茨基是不可代替的,他的聲音不僅是孤立的,而且蘊含了自己獨特的個性和作為一個詩人對世界獨特的理解。在文章的首篇《戰(zhàn)利品》中,布羅茨基曾說:“在真理的天平上,想象力的分量就等于,并時而大于現(xiàn)實!痹谒磥,是現(xiàn)實在模仿藝術,而不是藝術在模仿現(xiàn)實,藝術自身構成一種更真實、更完美的世界。
布羅茨基的散文之所以被稱為詩散文,還在于其富有濃郁詩情的語言。在他看來,語言是一種最古老的存在,具有獨立的生命與意志,而所有的詩人都只是語言的喉舌。他將優(yōu)美的智識融入散文語言中,展現(xiàn)出深刻的洞察力。
在《悲傷與理智》這本書中,布羅茨基對于其所心儀和推崇的詩人和詩作進行了解讀和評價。他不僅用一個詩人的思考來探討詩的奧妙之所在,還在詩歌的傳統(tǒng)中尋找自己的聲音,同時在這些偉大詩人的聲音中辨認出自己。
《悲傷與理智》出自書中一篇評論詩人弗羅斯特的文章,在關于他的《家葬》一詩的分析中,布羅茨基給出了全書具有點題性質(zhì)的一段話:“那么,他在他這首非常個性化的詩中想要探求的究竟是什么呢?我想,他所探求的就是悲傷與理智,這兩者盡管互為毒藥,但卻是語言最有效的燃料,或者如果你們同意的話,它們是永不褪色的詩歌墨水!北瘋c理智是人類永恒的情感,也是詩歌和散文永恒的主題,在這里布羅茨基將弗羅斯特融合著悲傷和理智的文字稱為“永不褪色的墨水”,這些“墨水”并非從筆尖流出,而是從詩人的心靈流出。
每個詩人的心靈都是那個融合著悲傷與理智的“墨水瓶”,不朽的文字從中流出來。布羅茨基無疑也有著這樣的一個“墨水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