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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是一個怎樣的“域”(何平)

——《月光下的微笑》的寫作意義

http://www.marylandtruckinsurance.com 2015年06月12日09:41 來源:光明日報 何平

    中國高校出版社書榜書評

    西域是一個怎樣的“域”

    ——《月光下的微笑》的寫作意義

《月光下的微笑》唐榮堯 著 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阿帕克霍加麻札,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香妃墓

  這個冬天斷斷續(xù)續(xù)一直在讀唐榮堯的《月光下的微笑》,不只是因為少年時代的文學友情,我讀它,反復讀,是因為于我 這是一本在我看來及時且現(xiàn)實的書,一本救補我陋見之書。唐榮堯?qū)懙牡乩斫蚴俏抑两裎丛と雲(yún)s一直心向往之的秘境。中國歷史上,自長安出發(fā),無數(shù)次的往西 再往西的遠行,無論是將士,使官,僧人,其意義不僅僅是疆域的拓展,而是文明播撒的旅行記,這種旅行記從一開始也不僅僅是向西再向西。時至今日那種把中國 假想為世界中心文明輸出國的意淫早已證明只是幻覺。伊斯蘭文明從瓦罕走廊向東再向東的旅行是另一個方向的跋涉和征伐。不同的文明在廣闊的“西域”相遇,糾 纏,融合,也碰撞,沖突和拒絕,而且迄今未有停止,這正是我們生活的世界文明得以豐富的理由。必須承認我們的文明或者文化是雜色的,也必須承認不同文明之 間的交往和交流,既有溫情脈脈的包容,也有刀光劍影的征服,而這正是唐榮堯充分尊重的寫作前提,也正因為如此,我們說,唐榮堯的寫作是尊重常識的寫作。

  是 的,尊重常識。在一個多民族國家的疆域里,民族以及各民族的地理邊界是無法回答和解決許多問題的。從族源的角度,西域諸民族各有自己的系譜,而他們的地理 邊界在時間的流逝中也不斷的漂移和改變,但伊斯蘭教從它傳入西域,進而播撒到包括西域在內(nèi)的整個中國的疆域,并且扎根,它已經(jīng)現(xiàn)實地成為想象和建構(gòu)“中 國”的一個不可或缺的文化脈系。因此,很多的時候,當我們在談?wù)撝袊幕叭宓泪尅钡臉?gòu)成時,我們竟然沒有意識到伊斯蘭教對中國文化傳統(tǒng)的參與,這不能不 說是有違常識的。因此,唐榮堯《月光下的微笑》以及后續(xù)即將出版的伊斯蘭文明的中國之旅叢書的意義又是一種回到“常識”的寫作。在常識之上重新書寫伊斯蘭 文明如何去捏合“西域”各民族各地理空間的數(shù)世紀遷延至今的吾土吾民的生活世界。

  閱讀中,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我們 在一個怎樣的參照系辨識和確認唐榮堯如此龐大寫作計劃的意義,包括他此前對西夏帝國持續(xù)10年的追尋?唐榮堯自己把自己的寫作命名為“為山河立傳”。在一 個只問一己之身悲欣,不問山河蒼生的時代,唐榮堯?qū)⒆约喊卜旁趶V袤無邊的山河大地行走、追問和書寫中,而且和一般的旅行家不同,他在行走中觀察、追問和書 寫的不止于風景風俗風物,而且是對湮沒的歷史的打撈和擦拭——讓黯淡的重新恢復光芒,僅僅就此來看,其立場和態(tài)度不可謂不孤絕卓立。但立場和態(tài)度的孤絕卓 立并不必然就帶來一致的結(jié)果,而且如果僅僅是立場和態(tài)度,有時也可能淪為一種道德劫持或者裝腔作勢的虛偽表態(tài)。在讀《月光下的微笑》過程中,我曾經(jīng)與唐榮 堯確認他的“漢族”的族裔身份。因此,我理解,唐榮堯?qū)埑兄緦λ麑懽髦暗摹芭e意”的期許設(shè)定在“發(fā)自個人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他并不是把自己的寫作行為 看作為某一種狹隘的宗教教義的證明和代言,而是對更切實的“常識”的回答——伊斯蘭文明如何在異邦的土地上旅行、生根,在這樣的過程中發(fā)生了什么?留下了 什么?改變了什么?

  從喀什到西安,《月光下的微笑》的地理疆域差不多是我們常常說的“西域”。這是不同文明的邊界, 也是前鋒。西域是一個怎樣的“域”?這些貌似一個常識的問題其實又是一個曖昧不明的問題。在“中國境內(nèi)”,西域之“域”,從我們的文明之初開始就糾纏著神 話、小說、國家編撰史、宗教傳播史、民間傳說、探險家游記等等,相互之間并不重疊,甚至是抵牾的,夾雜真?zhèn)蔚南胂蠛蛿⑹觥R灾劣诋斘覀冋務(wù)撐饔蛑坝颉保?這些想象和敘述給我們呈現(xiàn)的是一部唐榮堯所說的“發(fā)炎的檔案”。我們依據(jù)一部“發(fā)炎的檔案”能想象和建構(gòu)西域之域嗎?回答當然是否定的。因此,從寫作初心 開始,唐榮堯首先是從療傷開始進入他的工作現(xiàn)場的——“我是唯一的確認者,給你們提供一次義診,將發(fā)炎的檔案焚燒干凈,重新書寫一部非虛構(gòu)”。其實,在我 看,唐榮堯的療傷是為了穿透歷史層層覆蓋的淤積,這可以算作唐榮堯一切寫作的起點!爸匦聲鴮憽,可以是對浩瀚的典籍的整理,這只是唐榮堯工作現(xiàn)場的一部 分。和對典籍的考辨同時進行著的,如他自己喜歡稱呼自己為“行者”,唐榮堯更是選擇做一個身體力行的,大地上的漫游者、勘探者和思想者,重新面對大地上的 人、風景、遺跡、傳說、儀禮、藝術(shù)和語言等等,而最直觀的就是那些和習俗相關(guān),至今依然活著的底層日常生活。

  在唐榮 堯重新書寫之后,我們發(fā)現(xiàn),西域如今存留下來的這一切幾乎都是伊斯蘭文明塑造和改造之后的結(jié)果。唐榮堯細致辨識伊斯蘭文明對于不同“地方”的再造和扎根, 這種再造和扎根,既有對先于伊斯蘭文明到達文明的改造,也有伊斯蘭文明扎根之后又被其他文明重新改造,伊斯蘭文明以隱匿的方式得以存續(xù)。在這個過程中,國 家、宗教、民族和地方等諸種力量共同塑造西域之“域”,唐榮堯書寫的就是這“域中”的生活,這些生活有些已然是過去,許多則是從過去侵入到當下,以至于未 來。

  (作者為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副教授;本文圖片均選自《月光下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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