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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強華:河西走廊的歌者(蘇明)

http://www.marylandtruckinsurance.com 2015年06月11日10:31 來源:甘肅日報 蘇 明

  在河西走廊狹窄處一個溫潤的驛城中,生長一位女性詩人似乎是完全合乎情理的。這種情理并非所謂大漠、長河、落日、孤煙的西部圖畫可以歌頌和贊美。她的悲情與這些景致所凸顯的個體傷懷情緒可以接通,但在內(nèi)里屬性上體現(xiàn)出絕對相異的氣質(zhì)。她是生長在這蒼茫上的另一個細膩蒼茫:悲情者——這種悲情滲入著他者的傷口。悲情的傷口何以在記憶中幸存下來?這是個形而上的詩學命題,它構(gòu)成解讀武強華與其詩歌的隱秘出口和入口。

  “但那里藏著一個傷口”(《乳暈》),武強華非常凝重地書寫母親的災難,只不過是用美國的醫(yī)學手術(shù)作為幌子進入本體書寫。為什么是借醫(yī)學,一個原因是為本詩敘述主題服務,另一個原因則是武強華本身是學醫(yī)出身,盡管現(xiàn)在從事財政工作,但棄醫(yī)從文使她“符合”了一個優(yōu)秀詩人作家的精神背景!度闀灐肥菍δ赣H身體傷痛的紀念,是痛苦災難的精神烙印。整首詩也是對這一災難的文本記憶,和病歷類似,只不過是詩病歷。

  武強華帶著傷口,帶著悲傷情緒書寫父親和母親,切胃和切乳是他們的苦難,也是整個家庭的災難。這些事實是親人的傷口,也是她心靈的傷口,減弱這些傷口疼痛的方式無疑落到了詩上。所以,寫詩是武強華完成悲慘的現(xiàn)實打擊與自身記憶傷痛之間的暫時和解。藝術(shù)在她那里便是療傷的緩慢藥材。親情在她那里,不是歡快的,是靜穆凝神的忍痛。所以她說:“隱忍比掙扎更適合生存本身,而非沖撞,非離棄,非理想主義!(《紅柳林中》)在命運面前,她不是屈從,不是掙扎,是靜謐的隱忍。

  隱忍,是對悲情現(xiàn)實主義者身份的強調(diào),是我從外部點明了武強華詩歌主觀現(xiàn)實經(jīng)驗的來源和基調(diào),而她自身所負載的生命體驗和實體命運,黑暗并且沉重。在年代劃分層面,武強華可視作“詩籍”,是甘肅又一個重要女性詩歌寫作者。她自覺地承擔痛苦的女性生存經(jīng)驗、悲傷地穿越繁復的無趣日常生活以及詩寫語言的隱秘沉重,使得她能更加準確地切入自身女性內(nèi)心世界與心靈遭遇,至于對和她有關(guān)的人的外圍現(xiàn)實社會的普遍境況體察,她最終把這些悲傷的人世經(jīng)驗提高到詩的濃度?梢哉f,她是距離她自己以及在她詩中出現(xiàn)的每個生存?zhèn)體最近的人。

  但在現(xiàn)實生存中,她安靜地觀察并且“拒絕”——第三者身份、《夜色》中旁觀者與自戀者的身份、到《精神病院》找昔日戀人的身份、《替一個陌生女人表達歉意》的身份、撥打《墻》上電話號碼的身份、闡述荷爾蒙以及雌激素制造無性別詩歌現(xiàn)場的《傾訴者》身份、在飯局中談論詩學理論和肉體秘密深淵的現(xiàn)實主義夢的身份……她實在不喜歡人云亦云的寫作和談論,她對喧嘩的市井煩躁和吵鬧有客觀免疫力,她不對在咖啡中談論一些生活趣事和文藝創(chuàng)作的人感到敬意,這些身份的疊加成為她現(xiàn)實身份的焦慮。而在與詩處理書寫關(guān)系的時候,她慷慨寬容地接受并扮演了這些身份,所以我可以這樣認為,武強華是個現(xiàn)實的小心翼翼者,但在書寫中,卻毅然決然地成為一個肆無忌憚者。她悉數(shù)與自己同齡的這一代女性心靈中詭秘的三角戀情懷、悖論化的愛與被愛情懷、對一個男人始終不渝的荒誕迷戀情懷,她成為自身生活西部邊驛小城的暗中觀察者,并當仁不讓地成為那個廢墟迷離的被現(xiàn)代化了的人群心靈的詩歌代言人,她只是觀察并記錄,卻很少為這些無所事事的人找到出路,因為她自身尚且處在一個搖搖晃晃的自我認定途中。但是,她書寫這個小城市,就等于是書寫了無數(shù)個當代中國的小城市。使人悲嘆的是,人們并不知道這種荒誕沒有未來,所以繼續(xù)復制這樣的身份。武強華拒絕這種身份,卻用慧眼記錄、用詩歌扮演這種身份,并提煉為寫作此類詩歌的極簡身份。面對這重重身份,武強華常常是悲情的。她也因此成為這重重身份的他者。

  精神傷口在蔓延途中經(jīng)歷了景致,所以武強華任何一次寫下物和物對應的意象詩,均離不開自我隱秘的傷口,并把它舔舐到高處。她近期獲得過兩個文學獎項,每次獲獎致辭時,她都不忘隱晦地闡釋自己的立場:“是詩歌讓我找到了一種真實抒發(fā)自己的方式,讓我去發(fā)現(xiàn)生活中的驚奇,更好地接近事物的本質(zhì)和事實的真相……詩讓我的內(nèi)心漸漸變得強大。也許生存的小環(huán)境注定了我表達的狹隘和不徹底,但我仍然熱愛和珍惜這個世界不完美中美好的部分。”也就是說,武強華試圖從自身和所處地域的經(jīng)驗出發(fā),去達到存在和言說的統(tǒng)一,那樣的地方顯然只能在高處,傷口試圖企及的高處:即他者的傷口成為我的傷口的轉(zhuǎn)化哲學——秘密的悲情詩學:最終達成熱愛和珍惜。武強華詩歌寫作不曾表述一行與她的存在無關(guān)的文字,她是一個悲情現(xiàn)實主義者,她自己方式的悲情現(xiàn)實主義者。

  因此,我絕不可能閱讀一位詩人而不去閱讀她作為詩人的整個家庭史和精神史。問題是還原和如何回避還原。修辭式批評、學理批評、現(xiàn)象學派批評以及結(jié)構(gòu)主義批評都是還原式的——無論是還原為意象、理念、給定、事物還是音素。我回避還原而直截了當?shù)剡M入另一首更大的詩學母題:一個詩人的悲情。在閱讀武強華其人其詩的過程中,傳遞給我的一直是她對于她所生存境遇中的人和事的悲憫,這種體察他者的情懷引起的只能是閱讀者的惻隱警覺。在浩大的西部蒼穹下,有這么一位以悲憫他者為詩寫元素的冷靜歌者,我們感到溫暖的同時,心生敬意。

  武強華,女,甘肅張掖人。作品發(fā)表于《人民文學》《詩刊》《星星》詩刊、《飛天》《詩選刊》《中國詩歌》《詩潮》《散文詩》《西南軍事文學》《山東文學》等刊物,曾參加《人民文學》第三屆“新浪潮”詩會,獲2014青年作家年度表現(xiàn)獎、詩刊社2014年度“發(fā)現(xiàn)”新銳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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