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們的文字“察言觀色”(潘啟雯)

　　潘啟雯

　　語言是思想的外殼，文字是文明的載體。從楊一鐸的《文字的奧秘》，到王 元鹿的《漢字中的符號之美》，再到蔣勛的《漢字書法之美》，抑或是由國家圖書館中國記憶項目中心編寫的這本《我們的文字》……有關(guān)文字研究、文字討論、文 字文化出版的勃興，顯然成了當下社會文化生活中的一道奇麗風景。

　　眾所周知，“文化記憶理論”最早是由德國學者揚·阿斯曼提出的。文 化記憶是指一個民族或國家的集體記憶力，通常是一個社會群體共同擁有的過去。譬如，法國作家都德的《最后一課》曾讓人們深刻地認識到：語言文字承載著一個 民族的歷史與文化，是喚醒民族意識、增強愛國意識的有力武器。從這個意義上說，文字的出現(xiàn)，不僅打破了時間、空間對人的局限，更使人類在生產(chǎn)生活過程中獲 得知識、經(jīng)驗教訓及思想觀念，實現(xiàn)了信息在不同的時代、不同的地域間進行的交流和傳播。而囊括了30余種民族文字的起源演變、60余個非遺項目的現(xiàn)狀、 300余幅國家圖書館珍藏圖片的《我們的文字》，無疑是對中國文字流變歷程的一種獨特的“察言觀色”。

　　任何一種文化，只要它的文化 記憶還在發(fā)揮作用，就可以得到持續(xù)的傳承與發(fā)展。相反，文化記憶的消失也就意味著文化主體性的消亡。文字是文化記憶傳承的重要手段，漢字則是中華文化記憶 的重要媒介和載體�！段覀兊奈淖帧返牡诙�章“中國文字大視野(上)”參考了歷代典籍文獻、神話傳說、古文字以考古學成果對漢字的起源及其與漢民族、中國文 化的緊密關(guān)系作了論述，以彰顯漢字的文化學意義。而在對中國漢字流變進行梳理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漢字不僅僅是一種記錄語言的工具，它還是一種記錄思想、觀念與 文化的符號。換言之，漢字不僅承載著民族思維，我們還可以從中看到中國歷史上的文化現(xiàn)象、文化觀念、文化特征，進而找到中國文化形成與發(fā)展的脈絡(luò)。

　　歷 史是一條奔流不息的河——這條河流經(jīng)之處，一些東西會被裹挾而去，一些支流可能會逐漸枯竭甚至干涸。在中國歷史上，一些活躍一時的民族不見了，其語言、文 字也隨之消失了。英國籍著名哲學家路德維�！ぞS特根斯坦曾說：“早期的文化將變成一堆瓦礫，最后變成一堆灰土，但精神將縈繞著灰土。”漫步于歷史的斷墻殘 垣間，不時地撿起那些被遺棄的刻有文字的碎瓦，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古代民族戰(zhàn)火紛飛、飽經(jīng)風霜的歷史長卷。突厥文、回鶻文、察合臺文、于闐文、八思巴文、西夏 文等文字，雖然現(xiàn)在沒有多少人能辨認，但是用這些文字記載下來的歷史文化，同樣是中華民族寶貴的文化遺產(chǎn)，值得人們?nèi)フ湟暫头磸?fù)研究。

　　由 此，如果愛我們的民族，就要愛我們民族的文字和語言。各個少數(shù)民族的文字，盡管誕生時間不一、形態(tài)多樣，都對其民族文化的發(fā)展與傳承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 用。換言之，56個民族，30余種文字，共同組成了中國的文字大家庭，并早已共同融入到中華民族的血液當中，就像音樂之于奧地利、足球之于巴西一樣不可分 割。文字，傳承著文明；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傳承著文字�！段覀兊奈淖帧返诎苏聦ｉT列舉了“與文字相關(guān)的國家級非遺項目及部分省級非遺項目”。據(jù)統(tǒng)計，現(xiàn)在這一 方面的國家級非遺項目僅有47項，代表性傳承人只有88位，其中9位已仙逝；省級非遺項目只有15項，代表性傳承人只有39位，其中1位已經(jīng)仙逝。雖說傳 承人的人數(shù)在不斷地減少，但憑借這些傳承人及所有關(guān)注熱愛中華文字的人們的共同努力和傳承，各個少數(shù)民族的文字和語言的魅力，就會如同生命的流水，川流不 息。

　　“蓋文字者，經(jīng)藝之本，王政之始，前人所以垂后，后人所以識古�！睎|漢文字學家許慎《說文解字·敘》中的這句話，不僅道出了文 字傳承文化的功績，也道出了文字超時空的作用。事實上，中華民族偉大的古代、屈辱的近代，輝煌的當下和未可限量的未來，不正是用“我們的文字”來記錄和承 載的嗎？也許，在一些文化學者眼里，這本《我們的文字》的大部分文字可能都是泥沙。但正是這些泥沙包含著珍貴的金子，而閱讀的真諦往往就是沙海淘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