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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鼎鈞的“書中滋味長”(遆存磊)

http://www.marylandtruckinsurance.com 2015年05月07日10:19 來源:北京日報 遆存磊
    《書滋味》      王鼎鈞著      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出版 《書滋味》 王鼎鈞著 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出版

  王鼎鈞的作品之引入內地,以回憶錄四部曲《昨天的云》《關山奪路》《怒目少年》《文學江湖》為先導,繼之以《山里山外》《左心室漩渦》《碎琉璃》等,扎扎實實地讓我們見到其創(chuàng)作的實績。而新出的《書滋味》一冊,若說其特殊之處,大約即在于所輯錄文章皆與書相關,王鼎鈞謂之“讀書雜感”,“我寫這些文章的時候確未打算符合某種規(guī)范程式,只是偶然讀了一本書,很喜歡,心里生出來一些意思,不免說給朋友聽聽,或者進一步寫出來給更多的人看看,可說是興之所至,欲罷不能!倍@些文字好就好在其“雜”,其“興之所至”,透出作者的實感,乃予我們一新耳目的機緣,即使有偏頗,豈不亦正是讀者不虛一觀的所在么?

  王鼎鈞直言自己不喜歡魯迅,“我不喜歡他大概是氣性使然,我欣賞文學固然有局限,魯迅先生恐怕也未能把他的氣性完全升華轉化。如果說讀書變化氣質,我拒絕變成這樣的人,我也不能欣賞、不敢親近這樣的人”。這樣的話,說出來恐是需要些勇氣的,即使在海外。記得冰心說自己不愛讀《紅樓夢》,不知道好在哪里,算得上“童言無忌”;而王鼎鈞直口直言,若說有區(qū)別,應在他是認可魯迅作品的價值的,而所言魯迅“未能把他的氣性完全升華轉化”,應是指小說創(chuàng)作較少,精力大半集中于寫作雜文之上。說到這里,不妨岔開一筆,想起水晶采訪錢鍾書時,記錄了一些錢對魯迅作品的看法,大約是魯迅的氣質與思維方式更適合寫“short-winded‘短氣’的篇章”,不適合寫“‘長氣’long-winded的”東西。這話少人道出,而如果我們細察魯迅作品的特征,以及其關于唐代楊玉環(huán)題材的長篇小說的構思與未實現(xiàn),還是不能不佩服錢鍾書眼光之老辣的。

  雖如此,王鼎鈞卻是熟讀魯迅小說的,從一個小小的側面即可看出。上世紀八十年代,紐約的一次茶會,王鼎鈞被問及青年時期為何未受左翼思潮的影響,他答道,“這得從《阿Q正傳》說起,趙家被人搶劫,阿Q蒙嫌受審,法官問作案始末,阿Q很委屈地說:‘他們沒來叫我!’”一座皆笑;卮饦O妙,可看出其對魯迅小說的熟稔,當然更見與左翼文學的隔膜及抵觸。他引香港作家林以亮為《大亨小傳》作序中的一句話,大意是昔人那樣推崇斯坦貝克,后人看來未免有些不好意思,“我想斯坦貝克的名字也可以換成別人,例如巴金……”他對茅盾、郭沫若等的觀感,亦大致如是。王鼎鈞說,“巴金、茅盾、郭沫若都是設計大師,他們根據(jù)革命的需要拼貼情境,構成‘語文的世界’,評論家以‘寫實主義’之名推廣,代換人生的現(xiàn)在和未來。”所謂設計,大概就是我們所說主題先行的意思罷,從“載道”的角度看,或會收得一時之譽,但時間淘洗之后的文學本身之價值,顯然是須重新討論及審定的。另外,王鼎鈞于沈從文的推重,貫穿其間的文學審美觀念是一致的。

  小說的審美是一面,而另一面卻亦有認識之增益。王鼎鈞評論莫言的《紅高粱》,肯定作品的文學水準,作者“將高粱提升到人文的層次”,忽又論及小說中的“釘耙戰(zhàn)術”,即游擊隊將耙(一種帶尖齒的農(nóng)具)向上放置于公路路面,以攔阻日本鬼子的汽車,打擊敵人。不過,經(jīng)歷過抗戰(zhàn)八年磨難的王鼎鈞言道,這種戰(zhàn)術并未用于那場戰(zhàn)爭,“抗戰(zhàn)勝利,國共全面沖突,它才大發(fā)威力。言念及此,對于抗戰(zhàn)結束后和平之終不可得,內戰(zhàn)之終不可免,油然而生涂炭之痛,多少事只好欲說還休了!”讀到這宕開的一筆,真是令人惕然而驚,由小說審美的區(qū)域進入歷史審視的范疇,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王鼎鈞的讀書文章,有文學評論的影子,有書評的印記,更有隨手寫來的無拘束,他自認算是雜文的一支。這種雜,或在于所讀之書常常是個引子,引出王鼎鈞自己的親歷,引出似漫無涯際的跑野馬,而文章的好看,大約亦正在這里罷。“魚不可以餌為食,花不可以瓶為家”,具如此的胸襟,讀書不在話下,又有何文章不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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