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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世紀以來,中國的語言文字經(jīng)歷了一次前所未見的洗禮和沖擊,那便是從上世紀初開始的白話文運動。這是中華民族歷史上經(jīng)歷的罕見的語言文字巨變期,語言文字的變革帶來思想觀念的改變。
談及對語言文字變革的具體感受,千人千解,但人們都難以否認古代經(jīng)典詩詞等所體現(xiàn)的詩性語言是我們民族的文化根基。文言文變?yōu)榘自捨倪M入公共生活,語言更加通俗化、大眾化了,詩詞也演變?yōu)楝F(xiàn)代詩歌。近些年來,中國的語言文字又經(jīng)歷經(jīng)濟全球化和社會信息化的沖擊,語言文字的鄙俗化一度甚囂塵上,一些低俗語言(包括語言之聲調(diào))不斷泛濫。今日仍有不少人十分重視傳統(tǒng)文化,成為中國詩性語言文字的傳承人。然而,文人之秉持擋不住物欲的洪流。低俗之語暢通無阻,時髦之人甘之如飴,一時竟成為自視超前者之最愛。
從人類文化史以觀世界各族群,希臘重崇高純潔之雕塑,德國重縈繞天人之音樂,中國則重節(jié)律優(yōu)美之詩歌。中國自西周至春秋末詩歌的菁華,孔子刪留305篇,而“《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八紵o邪”者,純潔也、美好也?鬃訉ⅰ对姟返拇笥梅Q作:“不學詩,無以言”;“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興起),可以觀(鑒賞),可以群(共鳴),可以怨(抒情)。邇之事父(孝也),遠之事君(忠也,非僅指帝王,社稷、宗廟、疆域、山川皆是也),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回歸自然之意也)。”中國古老的儒家哲學之“本體論”《大學》、“方法論”《中庸》,亦皆以《詩經(jīng)》結尾,可見詩性語言是中華民族高雅、博大、純凈、典麗的光輝傳統(tǒng)。
固然,中國語言文字在歷史長河中亦有興有衰,然終不至于墮落,不憑一時一際的下滑而衰敗。即以所謂“文起八代之衰”的韓愈、柳宗元論,他們所厭惡的乃是八代中的少數(shù)衰敗者,而從來不曾忽視八代中的杰出文人如庾信、謝安、鮑照等;只是他們心目中有更高焉者,如兩漢司馬遷、班固、賈誼等人。至于“八股文”,是科舉實用之“時文”,當不在文學史范疇研究。
令人扼腕的是,近代一些知識分子以為中國之落后,罪魁禍首是中國之語言文字,如錢玄同是漢語拉丁化之倡導者,胡適也曾作如是觀,因為他們彼時皆年輕氣盛。我絲毫不懷疑他們對國家的愛之深,然而若依他們的意愿行事,那真是對中國語言文字釜底抽薪式的摧毀。所幸?guī)浊曛袊⿲W睿智之士的創(chuàng)制與積累,大概是不容易被一下子毀滅的。倒是辛亥革命之后依舊留著長辮子的王國維的名言“天不亡我中華,必不亡中華之文化”深深令我感動,這幾乎是一條不用置辯的真理。
今天,我們正在盡心竭力振興中華文化、提高中華文化的影響力和感染力,這中間必然有著詩經(jīng)、楚辭、駢文、唐詩、宋詞之瑰麗篇章。被海外媒體稱為“習式風格”的習近平同志系列重要講話、文章、訪談,從諸子百家到唐詩宋詞,對古代典籍、經(jīng)典名句的引用堪為典范,讓我們體會到中國詩性語言之美。習近平同志高度重視弘揚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這是我們在新的歷史時期重要的文化戰(zhàn)略。今天,我們應用詩性語言滋養(yǎng)當代教育,讓當代教育根植中華文化沃土。
(作者為北京大學中國畫法研究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