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我們的男神蘇童學長回到母校!蘇童老師,我能叫您學長嗎? ”一位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的男生問。
蘇童笑答: “你還是叫我男神吧! ”
“那我就一直稱您為男神了。 ”
蘇童親切的調侃引起笑聲一片。這是3月21日在北師大舉行的“先鋒精神與傳統(tǒng)書寫:北京師范大學駐校作家蘇童入校儀式暨創(chuàng)作三十周年研討會”上的一幕。作為三十多年叱咤文壇的先鋒派標志性人物,蘇童當然是很多讀者的“男神” 。
“這是我的第二次駐校。說起來從1980年到1984年,我就是一個‘駐校作家’ 。 ”蘇童說,大學四年恰好是中國社會轉型期,也是文學的轉型期,“我的青春時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文學時代” 。蘇童還記得35年前大學入校時的場景。那時候他坐火車從蘇州到北京,好不容易才弄到一張火車坐票。到北京已是第二天中午,九月初的天氣秋高氣爽,天空藍得跟寶石一樣。找到接站的老學生,公共汽車從北京站一路過來經過天安門,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天安門。一進校門,就看到了主樓。就這樣蘇童開啟了他的大學生活,也邁開了寫作道路上的第一步。
童慶炳、莫言:寫女性的高手,令莫言羨慕而“望塵莫及”
《妻妾成群》 《紅粉》 《婦女生活》 ……紅顏多薄命,在蘇童筆下有一個氤氳濃郁的女性世界,他也一直被認為是最擅長寫女性的男作家。
文藝理論家童慶炳是蘇童的老師。那時候童慶炳還是一個講師,盡管已經記不得是否給蘇童上過文學概論課,但在一個食堂里吃過飯,一個教室里討論過問題,在一個校園里相識,再見蘇童,童慶炳依舊感到親切!八墙K的童,我是福建的童,我們兩個都姓童,我們的故鄉(xiāng)大致都在山西雁門關一帶。 ”童慶炳初次讀到蘇童的《妻妾成群》的時候,就覺得“他是中國作家中寫女性的高手” ,對女性有特殊的感情和了解。寫女性當然大多來自于蘇童的想象。在童慶炳看來,一個作家最重要的是想象力,沒有想象力的作家不是作家,很多人只能寫散文而寫不出小說,只有真正的作家才能夠憑著自己童年的一些觀察和體會,將童年生活延伸、擴大、加以變形,才能寫出蘇童筆下這樣的女性世界。
莫言也戲言“羨慕”蘇童,羨慕蘇童是有最多粉絲尤其是女粉絲的作家,“很多女讀者把蘇童當作她們心目當中的男神,我們一方面羨慕他取得的成就,羨慕他贏得了那么多的芳心,我們心里偶爾也會感覺到沒辦法” ,莫言說,因為一個人怎么樣寫作,寫什么樣的題材,恐怕不是由自己決定的,在一個作家還沒有成為作家之前,基本上就決定了他將來要用什么樣的風格寫什么樣的作品。20多歲時的蘇童能寫出那么多深入女性靈魂的小說,莫言覺得這是天生的,靠的是一種直感,“是我們,起碼是我望塵莫及的” 。蘇童寫女性寫得好,兒童視角也運用得很成熟,有很多新時期文學的經典之作。他的小說看起來寫得漫不經心,突然宕開一筆,余味無窮,比如《西瓜船》 ,寫著寫著就拐彎了,莫言讀時就想:如果讓我寫,我會緊扣西瓜船的主題來寫。在莫言看來,就是這樣一種與眾不同而別開生面的寫法使得蘇童的小說產生了獨特的魅力。
格非:永遠不會寫過頭,他的真正的力量還沒使出來
作家格非是蘇童的老鄉(xiāng),也是多年的朋友。兩人初次見面時,蘇童就告訴格非,他們可能都在同一個小鎮(zhèn)上生活過,盡管當時不認識。蘇童筆下的故事、人物,格非也覺得熟悉,評論界讀蘇童作品多考慮其表現(xiàn)時代的深度和多方面價值,而格非會首先考慮:“這個東西如果讓我來寫我會怎么寫? ”
在幾個朋友中,格非最喜歡看蘇童的作品,但是在此之前卻還從來沒有當面評價過。格非和余華可以談得很深,可以互相說對方的作品好不好,跟蘇童卻不大談。多年交情,這是為何?因為格非覺得蘇童身上有南方人的一種氣質,比如他寫東西時不是特別刻意,也不會用力,而是非常隨意地寫出了,語言寧可質樸一些,而這隨意與質樸背后是要花功夫的,是有力道的。另一方面來說,蘇童的作品永遠欠一點火候,永遠不會寫過頭,不會讓它熟過了,不會讓人覺得矯情生厭。有人覺得他的作品意思表達得不夠清晰,不夠戲劇性,不夠跟時代更緊密相關,但是蘇童不管這些,他的作品就特別大方,大大咧咧地講故事,看完以后人物會留在你的腦子里。在格非看來,這些都是蘇童特別好的品質,是在中國當代作家中少見的。“在我心目中,毫無疑問蘇童是中國當代短篇小說的大師、巨匠,代表了短篇小說的最高成就,極其出色。 ”格非說,“他的真正的力量還沒使出來,這么多年他一直不用特別大的力氣就寫了那么多出色的作品,我覺得他至少還能寫20年。 ”
歐陽江河、王干:兼顧先鋒性與日常性,將傳統(tǒng)帶入先鋒
如今,民國敘事、后宮敘事、女人政治等充斥熒屏。詩人歐陽江河將它們在當代文學中的起源追溯到了蘇童,指出這些已經構成了中國當代人的文化生活的日常性的一部分,“這是蘇童非常了不起的貢獻,他的敘事寫作,既具有高端的先鋒性,也構成了我們的日常性” 。先鋒寫作興起于上世紀八十年代,蘇童、莫言、余華、馬原、殘雪、格非等都曾是其中的領軍人物。歐陽江河指出,有時候先鋒寫作是要犧牲日常性、流行性和大家普通的理解為代價,就是要很尖銳,拒絕流行,拒絕愉悅,但是蘇童兼顧了兩端,拒絕而又包容,更有難度,其中的平衡也更難把握。
“蘇童最大的貢獻是讓先鋒文學落地。 ”蘇童的文學發(fā)小、 《小說選刊》副主編王干認為,再偉大的作家沒有讀者也是不行的,蘇童是最早讓讀者認可了先鋒文學的作家。馬原的作品當時也廣為傳播,公認的有才華,但是讀者大多看不懂,蘇童的小說則讓人喜歡,還有自己的粉絲群,讀者接受之后,進一步也讓出版社關注到先鋒文學,帶動了先鋒文學的出版和暢銷。蘇童的先鋒與眾不同之處還在于,他將傳統(tǒng)帶入了先鋒,使得先鋒文學與傳統(tǒng)書寫有效聯(lián)結,比如《妻妾成群》中頌蓮進陳家大院,就與林黛玉進賈府相似;蘇童作品中的人名也與《紅樓夢》中一樣暗合了人物的性格和命運,令人沉醉,換一個名字便覺不妥當。另一方面,蘇童作品也是青春文學的濫觴,1984年《桑園留念》最早使用童年視角,“香椿樹街”等一系列作品都寫到了少年的殘酷青春,多年后安妮寶貝與王干聊天時也說,她的創(chuàng)作受到蘇童的很大影響,啟發(fā)她開創(chuàng)了自己的文學風格。
有人稱蘇童是先鋒派,有人稱他是后先鋒派,但是,評論家們一致認為,先鋒一詞并不能概括蘇童的創(chuàng)作。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陳曉明說,當時在先鋒意義上給蘇童、余華、馬原等一批作家命名,把創(chuàng)作的豐富性遮蓋了,“他們的作品不是先鋒概念可以概括的” 。作家李洱強調,蘇童小說與新文學關系不大,而是與更久遠的文學傳統(tǒng)更加密切。杭州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王侃指出,上世紀八十年代先鋒文學的興起是現(xiàn)代主義在中國文學界的一次全面勝利,我們稱之為先鋒,但是在西方視野中,蘇童并不就是現(xiàn)代的、先鋒的,而依舊是典型的東方敘事!拔覀冋J為的先鋒不是嚴格意義上的現(xiàn)代主義,而是西方眼中的另一個他者。 ”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院長過常寶說,蘇童的作品有的先鋒,有的傳統(tǒng),有的魔幻,有的古典,他每發(fā)表一部作品都在師生中引起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