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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城,記憶之所(鄢冬)

http://www.marylandtruckinsurance.com 2015年02月15日10:45 來源:中華讀書報 鄢冬
《北京,仁慈的城》,荒林著,九州出版社2014年12月第一版,32.00元《北京,仁慈的城》,荒林著,九州出版社2014年12月第一版,32.00元

  詩人生活、工作于北京多年,北京構(gòu)成詩人記憶中的要件。澳門是詩人的轉(zhuǎn)折和節(jié)點,它給予詩人不一樣的生活和靈感。這兩個城市都是詩人重要的記憶之所。

  荒林為詩壇帶來了久違的清新空氣。詩集中閃爍著的是作為學(xué)者理性的思辨與作為女詩人感性的浪漫。從澳門到北京,路途的遙遠(yuǎn)并未遮蔽詩人的靈光,適當(dāng)?shù)挠^察距離卻反而使得城市的外殼被剝離,赤裸地向詩人袒露他們真實的樣子。詩人生活、工作于北京多年,北京構(gòu)成詩人記憶中的要件。澳門是詩人的轉(zhuǎn)折和節(jié)點,它給予詩人不一樣的生活和靈感。這兩個城市都是詩人重要的記憶之所。當(dāng)代詩人,特別是當(dāng)代男性詩人面對城市,或是熱情迎接,或是激烈批判,或是安之若素,或是心灰意冷,所展示出的態(tài)度都是帶有強烈政治傾向和理想主義的訴求。女詩人的態(tài)度則更為隱秘,無論是刻意回避強硬的姿態(tài),還是含蓄、溫婉的女性敘述傳統(tǒng)帶來的隱秘,都給詩歌帶來不同的風(fēng)景。

  平行切割之后的雙城記

  澳門,北京,具有象征意義的兩個城市。澳門是中國的重要港口,也是對外的門戶,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了中國文化的包容性與豐富性。北京,是古都,又是當(dāng)今的首都,政治、經(jīng)濟、文化的中心。前者靈動、飄逸,后者厚重、遲滯;牧职堰@兩個城市作為全書第一部分、第二部分的主題“澳門之美”和“北京,仁慈的城”,無疑是客觀上造成了一種對立和對比關(guān)系。澳門的美,美在海洋、沙灘、建筑、人文,美在開放、包容、小資、寧靜,澳門的美,是人性的美,又是自然的美,既是詩人內(nèi)心最為理想的居所,同時也是詩人最為真實的謳歌對象。如果說澳門的美是渾然天成,是道家的自然而然之美,北京的美則是被詩人所賦予的。那么北京的美美在博大、仁慈,是人為的美,是詩人強加給北京的美。

  詩人作為著名的女性主義學(xué)者,所推行的并非睚眥必報的女權(quán)主義,而是微笑的女性主義,一方面繼承了以往女權(quán)主義學(xué)者的批判精神,另一方面又發(fā)揚了“愛的哲學(xué)”,試圖用一種不見棱角的態(tài)度來解釋世界。她的這種態(tài)度也影響到了她對于北京的看法。換句話說,并非是北京包容了荒林,而是荒林包容了北京,并非是鋼筋水泥與霧霾環(huán)繞的北京城是仁慈的,而是荒林是仁慈的。如《仁慈的城》:“是寂寞讓你仁慈嗎/褲衩張開在夜色中/仿佛溫暖的族旃/終于適應(yīng)了分離/遺忘了大山/奔走在復(fù)仇的道路/內(nèi)心的猛虎含淚臥下/把家園隨意安頓在城市/是仁慈加深了你的寂寞嗎/一種語言和一陣風(fēng)相遇/互相穿堂而過/夜色中站著夸張的褲衩/大山縮小了記憶/風(fēng)撐開了打濕的雨傘/行色匆匆”。詩人的問題似乎也成為千萬北漂共同的拷問,在漂泊北京的時光中,北京毫無禁忌地收容了他們,卻又極其吝嗇付出。人來人往,迎來送去,北京只是活在流動中,慢慢失去了自己的本性,于是北京寂寞了,北京的仁慈是一種落寞的仁慈。對待北京,詩人在努力克制、寬容,力圖以博大的心胸包容一切,然而這中間依然能覺察出裂痕,如《霧霾》一詩直接對北京發(fā)起責(zé)難:“霧霾在道路上徘徊/就像陰暗的靈魂出竅/在低處堆積/使河水混沌”。對待北京,詩人的情感錯綜復(fù)雜,既愛又恨,既有所期待又有些失望,然而詩人又試圖以淡然的態(tài)度一笑而過,展示出非凡的氣度。

  對待澳門則顯得如此不同,詩人的態(tài)度是從容而自然,恰似對待自己最親密的朋友或是失聯(lián)多年的兒時玩伴,媽祖不再神秘:“她彈奏的蓮花手勢/停留在神的意愿里/散發(fā)出自然的芬芳/遠(yuǎn)處白帆往返/是游弋的寧馨兒”(《媽祖》)。浪花也充滿力量:“糾結(jié)而瞬息萬變的激情/朝無涯奔涌而去”(《浪花的糾結(jié)》)。就連澳門的潮濕之氣對比北京的霧霾也是如此可愛:“它想上山/站在樹叢前猶猶豫豫/遇到山下人家/徑直進(jìn)去/出不去了/聽見海的歌聲/就在四壁上回應(yīng)”。

  本是共時存在的兩座城市,卻歷時地生活在詩人記憶空間中。本是詩人生命不同階段的港灣,卻共時聚會在詩集中。北京的美,是嚴(yán)肅的美;澳門的去工業(yè)化,成就了澳門的自然而然,澳門的美是活潑的美。北京美在正襟危坐,像一板一眼的教書先生;澳門美在青春灑脫,像正值年少的鄰家小妹。

  敘述與反敘述中的語言智性

  詩人善于經(jīng)營敘事游戲。詩人的敘述帶有強烈的陌生感,這期間透露出詩人語言能力的高超。典型的是《小時代》:“推開肅然起敬的空氣/遇見教授和保姆/你觸到石頭和玻璃/立刻學(xué)會發(fā)出微笑……/你支起足尖跋涉/讀書筆記里另一名教授和保姆/他們漫長的情節(jié)到了結(jié)尾/她沒有得到他的遺產(chǎn)/他動情的遺囑成為課題/花裙子和蝴蝶值得你細(xì)細(xì)研究/她們比石頭溫柔但并不軟弱”。

  詩人在敘述中放肆地調(diào)遣語言,這時她筆下的語言充滿了智性!罢驹谛u上/我反復(fù)翻閱天空/明朗的風(fēng)和白色的云朵/人類飛過去了/它們的字符又重排一次/我從水里看見/一架飛船的羽毛/折射的光芒都是蒼蒼白發(fā)”。(《向人類繁忙的景象致意》)對于人類文明的質(zhì)問,對于時光感性長度的把握,對于先在自然的珍視,是這首詩所體現(xiàn)出的要義。

  荒林的敘述有時太糾纏,以至于不像敘述,成為反敘述的范本:“當(dāng)直通車像句號/當(dāng)萬物都在博物館停泊/我們圍繞著他們的篝火/盜火的故事一茬一茬/荒原的草印滿了逐獵的車轍/冰峰上也點起了火焰/海溝里的夜色也亮了/腥味還沒有墜入遺忘”(《在博物館》)。本是在博物館的聯(lián)想,卻成為了感嘆、抒情甚至憂郁!八膼廴巳匀蛔≡诮纪/她說/他是她的好愛人/定時回家/直到失蹤/她不知道城的世界/也不知道城的戰(zhàn)爭/她就像靜靜的草/是最青的一株/滿眼水藻”(《世紀(jì)奇跡》)這首詩的描寫像極了張愛玲的小說《傾城之戀》的故事模式。男女主人公動亂時相愛,安定時分開。但詩人并不注重情節(jié),不看重敘述的力度,努力表達(dá)的是對于戰(zhàn)爭、對于男權(quán)政治一種無聲的抗議,草的生命即是她的生命,既卑微又無比頑強,并且永遠(yuǎn)不會消失。

  日常生活的超越與悖離

  超越是基于日常生活經(jīng)驗的超越;牧值暮芏嘣娮鞫季哂信c表層結(jié)構(gòu)血肉相連的深層意義,但其深層意義所表露的并非多么高冷,反而是親切而和藹的,毫無威脅性。“宮殿在華燈中荒涼/我們移動生命之燈/暗淡如花朵/層層往事打開/平鋪如時間之氈/縷縷芬芳令人暈眩/是否有人共舞/誰去誰留/生命之花慢慢合上/海水也拉緊夜晚的窗簾/海水也拉緊夜晚的窗簾/神的氣息吹拂/宮殿在華燈中荒涼”。這首詩體現(xiàn)的是每一個個體面對物是人非的歷史遺跡的體悟和喟嘆,同時融入作為女性的獨特體驗。宮殿的地下埋葬了多少青春的身體、忠肝義膽的靈魂,本該厚重而沉痛,但經(jīng)詩人描述之后的,只是傳遞的是一種美麗的哀傷。

  在荒林的詩中,日常生活是詩歌素材的絕大部分;牧值娜粘I顣鴮懹袃煞N表現(xiàn)形式,一種是超越,二是悖離。荒林對于日常生活,始終是理性和克制的。一方面,積極吸取日常生活中的訊息,另一方面,把它消化吸收,成為審美的必備佐料。

  悖離則是遠(yuǎn)離日常生活的玄思,從而變向介入。如《在世界面前,你還好嗎》:“你還好嗎/世界竟然永晝/我將在夜色深處吟唱/一首適合身心愉悅的小曲”。整首詩體現(xiàn)的是詩人對于時間和空間的拷問和思索,看似飄渺于日常生活之上,但實際上,她在思索的過程中始終沒有離開地面。對于時間的思索,她輔助于往事;對于空間的思索,她輔助以樹林、海洋、花園。她的哲思并非清談,更像是一位人間智者的娓娓道來!秲(nèi)心與量子力學(xué)科學(xué)家的一次對話》則是向我們展示了詩意的科學(xué),并非冷漠的、絕對理性的科學(xué)。宗教在詩人筆下也并非高不可攀,神也可以從我們每個人的內(nèi)心出發(fā)。時空、科學(xué)、宗教,這三大主題時刻伴隨著每個人的日常生活,但卻并非是顯像的存在,而是隱性的作用。正因為如此,這三個話題逐漸悖離了日常生活的話題,但詩人的悖離卻牢牢被地面牽引,不管思緒飄得多遠(yuǎn),卻總是能讓人看清回歸的路線和方向。

  以上三個向度只是筆者簡單的勾勒,并不能涵蓋荒林詩歌的全部。掩卷沉思,方覺得荒林突然不只像詩人,她更像游走在中華文明中的行者,不停地用腳步丈量時間的長度與空間的寬度;更像一顆不規(guī)則運動的行星,以自由的方式撞擊那些不自由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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