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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開放,特別是新世紀10多年來,書法研究取得長足的進步。然而,書法研究在書法理論、書法批評、書法史這三個維度上還存在一定的差異,其 中,書法史的研究尚處于一定的領先地位。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鄭曉華所著的《大師——影響中國書法發(fā)展的二十位歷史人物》(以下簡稱《大師》),可以看做 是一次體例新穎的書法史寫作的新嘗試。該書以生動的語言、藝術的視角,展現(xiàn)書家鮮活的生命情志與高妙的藝術境界,讀來深入淺出,是學術性與趣味性結合的一 部書法史力作。與一般的書法通史不同,《大師》以書法家為主體,遴選中國古代書法史上最具代表性的20位書家加以個案研究;同時,鳥瞰秦代到清代書法史, 具有一種通史的視野。在某種意義上,該書開創(chuàng)了一個新的通史寫作范式,即以“人”為綱,而不是以政治性的朝代劃分為線索,從而使他迥異于一般的書法通史著 作。
明確書法評判的標準
在燦若繁星的中國古代書法史上閃耀著無數(shù)杰出的書法家,遴選出中國歷史上最有成就、最有影響力的20位書家,無疑體現(xiàn)著著者對書法的評判標準。 面對長期以來存在著“書法是否是藝術”的質疑、書法藝術標準闕如的現(xiàn)狀,《大師》通過對這20位書家生平小傳的梳理,展現(xiàn)歷代法書囊括的美學意蘊、宏闊歷 史和人文情懷,更為重要的是傳達自己對書法評價標準的思考。他認為,“在人類長期的審美歷史發(fā)展過程中,人們都認同了這樣幾個標準:一個是技術標準,就是 技術難度要高,技術難度低的不行。第二個就是要有個性,個性要很強,語言又非常獨特。第三呢,就是獨特語言背后,要隱藏著人類審美的共同性,要和這門藝術 的規(guī)律相吻合。這三個要素結合在一起,這樣的藝術作品,就成為這個時代藝術的代表,成為創(chuàng)作典范,在歷史上就被奉為經(jīng)典!痹摃灤┝诉@3個書法標準,結 合不同書家的各自特點分別從技法分析、審美個性、審美規(guī)律等方面進行深入的解讀,立足書法藝術本體和書法美學的高度,超越慣常的書法史料爬梳與整理,是有 鮮明學術立場的書法史寫作。
呈現(xiàn)豐富詳瞻的史料
鄭曉華為歷代書法大師立傳的想法最早源于30多年前大學畢業(yè)時。1995年至1998年,他在書壇耆宿歐陽中石指導下攻讀書學博士學位,累積了 大量的古代法書史料和文獻,講解書法大師生平的想法更加明晰。博士畢業(yè)10多年來,鄭曉華有意識地注重查找歷代書法大師的各類資料,勤作筆記,勤于思考, 并善于甄別史料,逐步形成《大師》的雛形。后因機緣巧合,要拍攝《中國歷代書法大師》電視系列講座,應廣大讀者需要,希望整理相關文字資料,因而促成《大 師》的出版。
《大師》涉獵中國古代史、中國古代文學史、中國古代哲學史、中國古代美學史、中國古代書法理論、地方志、古代筆記小說等,融會極為豐富的史料、 文獻和書家逸聞趣事,是歷代研究20位書法大師學術文獻的聚寶盆。史料的準確和豐富,是書法史研究的必要條件,但書法史研究的史料又不能局限于文獻,還要 通過個人的藝術感覺發(fā)掘大量的圖像史料。在這一點上,鄭曉華長期以來的歷史學學術背景和書法創(chuàng)作的實踐經(jīng)驗,為完成這部書法史著作提供了重要的保障。
再現(xiàn)生動鮮活的書家
在歷代書法史的研究中,關于這20位書家的著述與文獻頗為豐富。在以往的書法通史研究中,書法家鮮活的個體生命常常被取而代之為一些瑣碎的生平 考據(jù)、概念分析,把鮮活的書法現(xiàn)象變成了博物館里面的標本,這是書法通史類著作寫作的一大遺憾。如何在通史寫作中表達書法家的個體生命,是很長一段時間以 來書法史界沒有取得突破性進展的一個問題!洞髱煛烦浞肿⒅亓藭覀體生命的展現(xiàn)與書家藝術情感的挖掘,讓每一位書家真實鮮活地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比如, “宋四家”中的米芾是一位純粹的學者、藝術家。在他極高的藝術成就背后,流傳著很多“癲狂”的故事!洞髱煛飞鷦用枥L了那些與米芾藝術創(chuàng)作緊密相關的“怪 癖”雅事,這看似與其書法創(chuàng)作沒有直接關系,實則不然。米芾特殊的人生經(jīng)歷、生命體驗造就了他自卑而狂傲、敏感而癲狂的人格個性,這對他書法風格的形成產(chǎn) 生了極為深刻的影響。因此,著者濃墨重彩地對米芾的趣聞軼事進行描寫,方便讀者知曉特定時期藝術家性格產(chǎn)生的原因,更為關鍵的是讓讀者深刻領會藝術家生命 結構和藝術作品形式之間的相互關系。
同時,《大師》的撰寫著重考慮書家的藝術高度,堅守藝術本體,并對書家的相關情況客觀呈現(xiàn),完全有別于部分書法史僵化地運用“知人論世”的方法 看待書家。書家因為藝術水平的出眾而名垂青史,但這并不意味著書家一定是位大德君子。比如,作為秦始皇戰(zhàn)略謀士的李斯是中國文字統(tǒng)一的總設計師,小篆正是 在他的主持下得以出現(xiàn)。然而,《大師》中也毫不掩飾地記載了“焚書坑儒”的李斯對中國文化發(fā)展帶來了空前劫難?梢,藝術水平和人品高下是兩個方面,正如 書中所言,“其實這兩個尺度是兩邊各管各的,涇渭分明。歷史老人會把賬分得很清楚,你哪邊都得算清楚。”這種“知人論世”的文筆,帶給讀者的不僅僅是材 料,而是在豐富的史料中帶給當代讀者以切身的體驗和無盡的思考。
《大師》傾注了鄭曉華30多年的學術積累,這種熱衷學術的嚴謹態(tài)度、尊重學術的執(zhí)著精神,為略顯浮躁的時下書壇注入了新風。因此,該書不僅體現(xiàn) 了鄭曉華學術思想的高度、博聞強記的廣度,更讓我們感受到一位書法史學者長期以來治學的厚度與對于書法史相關問題思索的深度,它在書法通史寫作方面所取得 的體例創(chuàng)新和研究進展是值得充分肯定的。當然,作為一部開辟范式的著作,《大師》所開創(chuàng)的研究體例,也只有在今后的書法史研究中不斷得到實踐和檢驗才能發(fā) 揮其最大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