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六六的家庭情味(李磊)

　　說六六的小說，不如說由其小說改編的電視劇，總是能抓住公眾的眼球，引起大家討論一番：不論此前講婆媳之爭的《雙面膠》，談房奴問題的《蝸居》，論醫(yī)患關系的《心術》，還是這訴婚育之痛的《寶貝》，幾乎每一部都觸在了社會痛點上，不得不讓人做出反應。

　　《寶 貝》雖說可以看成是同名電視劇的劇本，但它道出了現(xiàn)代都市人肚中的苦水，和周國平的敘事性散文《寶貝，寶貝》風格幾乎完全不同，帶來的閱讀體驗也相差甚 大�！秾氊�，寶貝》使人總有想要一個孩子的沖動，覺得不為人父是一輩子的缺憾；但讀過六六的《寶貝》后，就有了哈姆雷特式的糾結：要，還是不要，這是一個 問題。

　　無疑，周國平心中的寶貝是可愛的，家居生活是簡單的，詩意的；六六筆下的寶貝則是需要按時接送的，且不斷嚷嚷要買游戲卡的， 還會討價還價“算計”你的，生活也是瑣碎世俗的。這看似對立，但很快發(fā)現(xiàn)這是硬幣的兩面：周國平的世界是個人的詩意世界，從他的各種散文隨筆可以看出；六 六的世界卻是與社會交融，以世俗為樂。與周國平那種與外界保持距離相反，六六恰恰要與世俗打成一片，在碰撞中探尋情感與心靈的歸宿，正中批評家謝有順那句 話：從俗世中來，到靈魂里去。

　　可以說，六六寫寶貝，就是寫社會萬象，她也自稱“《寶貝》是由一個寶貝引發(fā)的全社會的血案”。該小說 以70后、80后、90后三對夫妻與其孩子的各種微妙關系為敘事內核向四周輻射，經(jīng)歷了婆媳關系，家長里短，小三入侵等等磨難。故事結局是開放式的，沒有 大團圓，也沒有《蝸居》、《雙面膠》式的悲劇煞尾。為何這般？估計一是六六要寫續(xù)集——寶貝的學校生活，畢竟這是中國三大社會問題之一(如談住房問題的 《蝸居》，論醫(yī)療問題之醫(yī)患關系的《心術》，而教育問題仍舊缺席)；二是預言不到最后一刻，生活還在繼續(xù)，煩惱還在生成，故事沒法結尾。

　　《寶 貝》的敘事，六六不僅放進了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甚至可說，70后主婦馮瑩就是六六本人)，連孩子 “偶得”都用她兒子的真名，馮瑩和張嘉平的婚姻危機，有人 就說是“六六大戰(zhàn)小三”的小說版。但也有人吐槽，六六是商業(yè)寫作，里面充滿了商業(yè)化的元素，且迎合讀者�？墒橇�六的小說再不好，其同名電視劇再爛，在同時 期的作品中，她無疑都是佼佼者。起碼你一看就知道這是六六的，這種風格只有六六有。這種風格與其所在的城市上海有關，上海的文化影響了六六的寫作內容與思 維方式。上海應該是全國白領最多的城市，而白領最大的特點就是小資情調，六六恰恰將這一小資情調自然地呈現(xiàn)出來，或者說流露出來。從最初產(chǎn)生巨大影響的 《雙面膠》就可見一斑，語言永遠是個人特色的語言，沒有空話大話。這種小資化的貼切言說，可能會讓一些人不舒服，畢竟它在不經(jīng)意間瓦解了那種假大空的抽象 的沒有生命質感的語言，就如同當年鄧麗君的“靡靡之音”吹醒了整個中國的風尚。

　　這種語言，看似只是形式、載體而已。但要知道，它必 然要求一種有生命質感的思想，有忍不住的關懷與之匹配。這種關懷也是日常生活化的，茶余飯后的，甚至是以段子的形式出現(xiàn)，讓人親切，感覺那就是鄰家媳婦說 的話，做的事，沒有裝模作樣，沒有距離感，偶爾甚至沒有分寸感，但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再者，六六在《寶貝》中也成功地寫出了 “家庭情味”。雖瑣碎世俗，但也自有一種小資的溫馨滲透其中，尤其在電視劇中演繹得淋漓盡致。生活中的瑣事被她信手拈來化為笑談，柴米油鹽的唧唧歪歪瞬間 直達人心，茶余飯后的八卦議論讓人感同身受，著實不易。這些家庭情味在其他作家筆下沒有這么精彩過，在其他電視劇中沒有這么切心過。這種細細體悟，可謂 “日常生活審美化”，讓人嘆為觀止。當然，這一局內人的眼光，貼著生活寫的風格，沒有經(jīng)歷過體味過根本想不到寫不出，那些幽默，那些極品想法奇葩舉動，只 有局內人才想得出做得到。

　　這種故事，這種瑣碎，容易被人貶斥她言說范圍太狹窄，沒有對整個社會進行思考，就如同當年曾國藩看不起明 代“只寫家庭瑣事”小品文的歸有光一樣，主張寫大文、大題材、大題目。但歷史證明，曾國藩以一政治家立名，而歸有光以明代最好的散文家傳世。其實，寫好了 一個家庭就是寫好了整個社會。就如�？思{所說，家鄉(xiāng)那塊郵票大的地方很值得一寫，而且永遠也寫不完。比之家鄉(xiāng)，家庭也是如此，暫且不論家是社會的細胞云 云，只為個人對社會的思考觀察，不是在真空中發(fā)生流變的，它必然伴隨著對自我的認識與家庭的認識一起流動、生成、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