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的訪談——讀舒晉瑜的《說吧，從頭說起》(白燁)

　　《說吧，從頭說起》：舒晉瑜著，作家出版社出版。

　　在當下眾多的文學訪談中，舒晉瑜的訪談格外引人矚目。一是她訪談的對象，均為影響力很大的當代文學名家；二是她總有自己的獨特角度與厚重分量，耐得起咀嚼。我每年在編撰《中國文情報告》和編選《中國文壇紀事》時，都會選入她的訪談文章，因為就負載信息的重要和及時而言，那是繞不過去的。

　　今年，集有16位重量級作家長篇訪談的《說吧，從頭說起——舒晉瑜文學訪談錄》，由作家出版社正式出版。結集成書之后連綴起來看，我覺得不僅采訪深入、內容厚重，而且立足于訪談、又超越了訪談。

　　文學訪談的專業(yè)性較強，因此話題的設計、問題的追問，就顯得更為重要。而這正是舒晉瑜的長項，她在文學知識的儲備上豐富而扎實，對所訪作家的了解也系統(tǒng)而深入，因此以專業(yè)的素養(yǎng)設計話題，以好奇的姿態(tài)循序追問，以一種內在的親和力使訪談的對象敞開心扉，披心交談。如《陳忠實：我早就走出了〈白鹿原〉》，先梳理陳忠實早期創(chuàng)作，進而談到各種體式的改編，以及《白鹿原》之后作家的心態(tài)與狀態(tài)。這里涉及到的，既有陳忠實個人的文學道路，又有《白鹿原》的影響與改編，而且時間跨度達半個多世紀。這樣一些話題的提出與探討，顯然需要對作家本人創(chuàng)作歷程、代表作品及相關影響進行細致了解，甚至是長時間地跟蹤閱讀與積累。唯有如此，才能了然于胸，收放自如。

　　舒晉瑜所選取的訪談對象，均為創(chuàng)作上起步早、作品多、影響大的當代名家，如莫言、賈平凹、韓少功、張煒、鐵凝、王安憶等。幾乎每個人都有30多年的創(chuàng)作歷史，各種文類均有涉及。要把他們一個個都了解清楚，著實要下一番功夫。從這個意義上說，舒晉瑜是以撰著作家論的方式來進行訪談的，更加專業(yè)和專注，背后則是她更敬恭本職、敬重作家、敬崇文學的態(tài)度。

　　“采訪手記”也是書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這些手記置于文章開首，在輕松自然的文字里，負載著作者自己化理性為感性的精到感言。有的是形神兼?zhèn)涞淖骷宜孛瑁�如說阿來，“有時候，他是個純粹的詩人，他的詩歌寂靜豐盈，沒有半點雜質；有時候，他是個攝影愛好者，裝備和作品不亞于專業(yè)攝影家；有時候，更多的時候，他是個寫作者，只聽從于內心的召喚，心無旁騖�！庇械氖钱孆堻c睛的精要點評，如說遲子建，“三十年的創(chuàng)作實踐，遲子建經歷了新時期文學的種種潮流，但她又具有‘不入流’的勇氣，這種堅持恰恰給了她自由，給了她廣闊的生長空間�！庇械膭t是亦莊亦諧的印象傳真，如說賈平凹，“他的方言很重，我需要盡力去聆聽他說的每一個字；這種盡力沒有阻礙交流，反而構成一種興致。后來居然漸漸都能聽懂了。交流時，被煙霧籠罩的賈平凹就頻頻點頭，是的，是的……”這些精彩文字，單篇來看是有聲有色的導語，連綴起來亦是有識有見的評論，使訪談別具意蘊，成為訪者與被訪者、讀者與作者彼此的敞開胸襟的深度對話。

　　如今，作者訪談一類的文章比比皆是，但像舒晉瑜這樣有深度、有味道的，實屬鳳毛麟角。而且，在經典的作家作品不斷被各種流行讀物遮蔽的情況下，舒晉瑜的文學訪談，不斷向人們報告著最新的文壇動向、重要的作家作品信息，其意義不可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