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網(wǎng)>> 評論 >> 精彩評論 >> 正文
在今天,詩歌回到了常態(tài),而寫詩就是人生積存的語言實現(xiàn)。蘇忠鐘情于分行文字,或許就是在追求這種語言夢想的實現(xiàn)。他寫詩作文,皆出于性情,讓那微妙的人生體驗、感受和領(lǐng)悟得以釋放。蘇忠的早期詩作大都觀照現(xiàn)實,但從未拘泥于現(xiàn)實,而是帶著超越感,將詩歌從世俗的現(xiàn)場推至精神的高度。從專注于商場拼殺,到撤退于幕后的一方寧靜,無功利之意,皆性情使然,蘇忠不僅僅是在寫現(xiàn)實之詩、想象之詩,更是在寫人生之詩、命運之詩。
讀詩集《醉花僧》(四川文藝出版社2014年7月出版),發(fā)現(xiàn)蘇忠寫詩越來越簡潔、輕淡,簡到了一種禪意的氛圍中,輕到了一種古典的境界里。這可能與詩人的年歲增長、修為加深有關(guān)。很多人在面臨年齡困境時,退出或放棄成了理所當然的選擇,以詩歌“黯淡的前景”觀之,好像沒有必要再走下去了?商K忠仍然堅守了下來,從散文到詩歌,他寫得越發(fā)有韌性,一種生氣和力量貫注其中。有人介入時代,有人擁抱先鋒,有人走向遠方,有人退回內(nèi)心,都是在面對現(xiàn)實。蘇忠的現(xiàn)實可能就是天邊一朵云,地上一枝花,心中一菩提!抖U箭錄》云:“時間是弓弦/人們只是箭/被命運往后扯/還以為是向前//倒著走的今生今世//有一天 光陰松手/回光返照的一生/來路紛紛蘇醒/誰都正中靶心。”這樣的詩是需要用心參悟的,否則就可能浮于表層,難覓真義。這種道理,看似詩人間接所得,其實他也是將自我和日常所思置于其中,在發(fā)酵和沉淀后,終至成為一種常態(tài)、一份信念。
以其性情和氣質(zhì)來看,蘇忠不是那種慌亂之中左沖右突的人,他低調(diào)、自然。冥想是否是他的常態(tài)?這不是什么道德和倫理的擔當,它就是生活本身;蛟S現(xiàn)在所匱乏的,正是一種靜下來冥思的習慣。言有盡而意無窮,是我在蘇忠的文字中領(lǐng)略的美感。詩是蘇忠人生合力的結(jié)晶,就像程光煒先生所言,有“空靈”之風,空靈的字里行間透著優(yōu)雅和從容。
蘇忠看似優(yōu)雅的寫作,還是源于他對人生的困惑。當困惑和疑難在現(xiàn)世中無法解決時,詩人以一種持守通向了愛。雖然人生處處有矛盾,時時皆沖突,唯有虔誠地去愛,方可化解悲劇和無常!坝袝r我相信愛是自由/有時相信愛是宿命/因為魂靈扛不動這一切/所以連肩膀都成了上帝的石頭//不負責任的愛 我如此自責/針芒漲成了一把寒刃/我左沖右突從南到北/卻發(fā)現(xiàn)它一直如影隨形懸著//她利劍她天使/說相愛 她是寒刃/說不愛 她是天使/宿命和自由它反復(fù)無常”(《無!)。這人生的無常,皆在這自由與宿命之間徘徊,誰也不敢說自己就真的參透了人生,完全理解了愛。愛是理想,它也可能是現(xiàn)實生活中無法言說和傳達的某種情感,只有在具體的愛之實踐中,才能獲得對其切身的感悟和認知。
蘇忠的詩有時就是呈現(xiàn)一種此在的狀態(tài),有辯證,有沖突,但更多的則是不可言傳的深意和韻致。“許多年以后 我依然沒有弄清/我是在鳥鳴中看見了春雨/還是在春雨中聽到了鳥鳴”(《雨中》),這看似感覺的錯位,又何嘗不是一種人生境界呢?時空感在這里通過生命體驗得以展開,它是聯(lián)結(jié)某種命運復(fù)雜性的紐帶。詩人所書寫的命運主題都落實在對自然的感悟里,這才是詩意所需要的空間,淡定、悠然,于變化中見巧妙靈動,而又于不變中顯出美的永恒。
蘇忠的寫作是一種人生情感激蕩的映射。在眾多的自我束縛和戒律禁錮中,詩人有著對自由之境的理解和向往。只有將這些至上的理念訴諸精彩的表達,才可獲得其生動和哲思韻味。當那美意順著心靈的蘇醒慢慢恢復(fù),會讓詩獲得精神和美學上的信任感。蘇忠的寫作,一向比較節(jié)制,但他的文字不時又有著暖意流淌。這是詩人遠離喧囂追求沉潛人生的體現(xiàn)。
(作者為三峽大學文學與傳媒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