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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浩:獨自站在世界背面(張艷梅)

http://www.marylandtruckinsurance.com 2014年09月04日10:27 來源:北京日報 張艷梅

  李浩,1971年生于河北海興,現(xiàn)供職于河北省作家協(xié)會。主要作品有中短篇小說集《將軍的部隊》、《失敗之書》和長篇小說《鏡子里的父親》等。曾獲魯迅文學(xué)獎、莊重文文學(xué)獎、蒲松齡文學(xué)獎、人民文學(xué)獎等。

  重建文學(xué)世界的神秘秩序

  這是一個缺少光的世界。

  “我將在無邊的黑暗中等待我自己”,在迂回重疊的迷宮邊緣找到自己,實屬一種幸運。是接受現(xiàn)實生活樸素的光澤,還是把這個世界淺薄的畫皮揭去,萬千劫難之后,接納那種簡化以后才能抵達的豐富?對于李浩來說,小說,是他存在的最高形式。他以文字為這個世界解碼,然后重新編程。時空壯闊,道路艱險,他帶著一顆敏感的詩心,歷盡劫波,浪跡塵煙,像天真的智者,又像帶著神啟的信徒,一路穿行人世,默默重建文學(xué)世界的神秘秩序。在形式完美的古老建筑中,呈現(xiàn)思考的自覺,星光微弱,看起來已經(jīng)近乎于永恒了。每一條道路最終通向哪里?走下去就會發(fā)現(xiàn),李浩那些錯落有致的文字,在生活的分叉小徑和喧囂的時代路口,等待每一個精神迷途的人。這,是屬于小說家的智力謎題。

  每次和李浩坐在一起,他都會說起博爾赫斯、卡爾維諾、帕慕克、尤瑟納爾、格拉斯、庫切……天堂就是一座圖書館的模樣,別人提及此言是轉(zhuǎn)述,李浩說這句話,就特別像一個圖書管理員,臉上那份神往和自得,不由得讓人無端生出些許艷羨和惆悵。在他身上,小說家的饒舌,哲人的睿智,學(xué)者的理性,詩人的激情,童話王國歌者的圣潔,流動成為文字的盛宴,他能隨意啟動那個溪流淙淙的開關(guān),也可以隨手拉上整個世界的重重帷幕。

  把小說寫得有難度

  李浩是當(dāng)代文壇的另類,有時候覺得他和寧肯真是珠聯(lián)璧合,就像小說界的東邪西毒。關(guān)注當(dāng)代小說創(chuàng)作多年,李浩和寧肯這對雙子星座給我的印象非常深刻。兩個人的小說,具有挑戰(zhàn)性的閱讀,每次都帶給我意外驚喜。就如同竟日里看慣平疇千里,忽然就層巒疊翠,而且茂林修竹惠風(fēng)和暢。一場旅行,有無數(shù)迷途和意外,卻又在即將忘卻起點和終點之際,峰回路轉(zhuǎn)回到正途。作為黑暗世界的冒險者,李浩很清楚那盞燈在哪里,或者說我們都清楚,只是有多少人會愿意飛蛾撲火,去尋找和守護那盞燈呢?在我們的訪談中,李浩說:“我依然固執(zhí)地堅持‘所有有效的寫作都是先鋒的’,不過,我的先鋒可能并非是舊有的那個先鋒理念,在那個先鋒理念里,似乎更多的說的是形式創(chuàng)新——先鋒,當(dāng)然包含形式創(chuàng)新,然而這個創(chuàng)新是和內(nèi)容緊密相連的,必須要做到‘隨類賦形’。在我的先鋒理念里,形式和思考的創(chuàng)新、前行是一體的,甚至后者更為重要。”這段話,可以看成是我們理解李浩小說世界的一扇門。

  德南說,一個寫作者最難的是保有初心,又具有冒險精神。李浩算是吧?他有特別單純的性情,又有著一個成熟的寫作者相當(dāng)理性的文學(xué)自覺。面對李浩,還有他的小說、童話、文論和隨筆,常常驚嘆于他的才華。不了解他的人,甚至可能不懂得他的任何一種文字;懂得他的人,于他的文字里,秋水長天,宇宙大觀,連他的志趣和性情也一并了然于胸了。李浩對于小說的理解常讓我如芒在背,把小說寫得有難度,一直是他的自覺追求。這話聽起來簡直像自虐,其實他特別陶醉其中。每次對坐聊天,聽他列數(shù)西方小說家之優(yōu)劣短長,看他眉飛色舞,興致盎然,就覺得眼前這個人真是為小說而生。

  李浩在小說藝術(shù)實踐上一意孤行,在小說理論探索和建構(gòu)上同樣一騎絕塵。也曾與他玩笑,若他選擇專心評論,我就改行。他對小說,對文學(xué),對歷史,對時代,都有著自己獨特的眼光和犀利的洞察。充滿痛感的社會生活,是他寫作的客觀參照,機敏細銳的藝術(shù)感知,是他寫作的主觀維度。在他的小說世界中,有著截然不同的兩副面孔——將軍的部隊,國王的疆土,拂去塵埃的歷史,落滿霧霾的現(xiàn)實,也許有些東西與他內(nèi)心深處的壯懷激烈彼此契合。他指揮著文字,打馬江南,揮師北上,千軍混戰(zhàn)萬馬奔騰,只為了一個完整而美好、熱烈而又靜穆的世界。

  這一野心,在《鏡子里的父親》中得到了充分展示。這部數(shù)十萬字的長篇小說無疑首先是歷史題材的,講述歷史的年代和歷史講述的年代,同樣重要。李浩的講述方式本身,使這部小說具有了更為獨特的審美價值。無論是作為歷史的參與者和見證者,還是作為歷史的觀察者和考證者,同樣有權(quán)力以寫作的方式,回到歷史,打量歷史,質(zhì)疑歷史,并且超越歷史。李浩像一位孤獨的智者在歷史迷霧中穿行,尋找有限的光源;又像一位制定了盲人摸象規(guī)則的立法者,帶著讀者走進歷史迷宮,從不同角度觸摸歷史和世界這個龐然大物。他沒有勾勒大象的全貌,也并不確信,他的讀者可以普遍感受到啟蒙之光而走出盲目的暗區(qū),這部小說,是他對自己沙漠掘井的考驗,也是對多少讀者愿意思想越界的求證。

  思想融于敘事藝術(shù)

  閱讀李浩的文字,能夠感受到他從容而自由的靈魂,他站在萬鏡之宮,目光深邃,面對復(fù)雜的現(xiàn)實中國,了解西方的文學(xué)傳統(tǒng),尤其是豐富而詭異的西方現(xiàn)代小說敘事,他試圖重構(gòu)一個世界。一個思想的世界,意識與哲學(xué)的世界,文學(xué)與美的世界,一個能夠闡釋中國的世界。我們由此看到永恒的可能性,自由的維度與追求的勇氣。自由、困頓,追求、愛,這些都是我們時刻要面對的,只是我們一直活在成見之中,很少有人能夠走在突破陳規(guī)的路上。李浩喜歡迷宮,無論是歷史的還是現(xiàn)實的,或者虛構(gòu)。虛構(gòu)與真實,在他眼里沒有什么距離,他沒有特別明確的時代感,他的文字天馬行空,又有著非常強烈的力量感,強大的想象可以比現(xiàn)實更真實,在那些敘事迷宮里,他建構(gòu)了無數(shù)可能。博爾赫斯曾坦言自己的寫作目的是“探索某些哲學(xué)體系的文學(xué)可能性”。李浩亦是如此罷。他在無限循環(huán)的時間階梯上,耐心打量生活的微觀世界。更多時候永無止境的時間長河,無情分割了個人的生命感受,又有幾個人能夠真正做到,對喜歡的事物從一而終,沒有怨尤,沒有奢求,沒有失意時的自我跌落,也沒有得意時的藐視天下,思想附加于小說敘事藝術(shù),李浩是那種命中注定要寫作的人。

  在當(dāng)下時代,有什么是永恒不朽?抑或追求完美的我們本身就是極端的不完美。人生中所有謎團,諸如夢想,或許都不過是沙上建塔。李浩寫作,從來沒有如臨大敵,卻又不曾輕松隨意。叔本華說:我即他人,人皆眾生。生活,世界和鏡子,迷幻的風(fēng),暗到冰冷的狹窄通道,看不到十字架上閃耀的陽光。李浩,帶光前行,去探察歷史與生活的深淵,去挑戰(zhàn)小說藝術(shù)的極限,對于李浩,文學(xué),毫無疑問是那一條神奇的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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