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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和書,會有什么樣的故事

http://www.marylandtruckinsurance.com 2014年08月18日11:03 來源:文匯報 王磊
陳村 攝影:肖全陳村 攝影:肖全
楊瀾楊瀾
張新穎 攝影:葉辰亮張新穎 攝影:葉辰亮
王佩瑜 攝影:葉辰亮王佩瑜 攝影:葉辰亮
《沈從文的后半生》避免寫一個人“受苦受難的故事”,盡管那樣寫可能會吸引讀者。《沈從文的后半生》避免寫一個人“受苦受難的故事”,盡管那樣寫可能會吸引讀者。
《斷舍離》:很多人想用不斷占有填補內(nèi)心的空白,卻缺少清理能力,從房間到頭腦心靈,都堆滿了雜物。  《斷舍離》:很多人想用不斷占有填補內(nèi)心的空白,卻缺少清理能力,從房間到頭腦心靈,都堆滿了雜物。

  本報8月9日推出《上海書展特別報道·名家談書》整版報道,介紹陳思和、施大畏、楊燕迪、金星4位文化名人和閱讀的故事之后,收到讀者熱烈反饋。

  今天本報繼續(xù)推出陳村、張新穎、王佩瑜、楊瀾和閱讀的故事。

  陳村:《草葉集選》的“好”永不會過時

  2014年5月5日一大早,作家陳村在網(wǎng)上舊書店“布衣書局”亂逛,突然看到一張熟悉的書籍封面:《草葉集選》,惠特曼著,楚圖南譯,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55年10月北京第1版。他趕緊花63元人民幣拍下。這天恰好是陳村60周歲生日,他格外高興。

  睽違快40年了!“我贊美我自己/歌唱我自己/我所講的一切/將對你們也一樣適合/因為屬于我的每一個原子/也同樣屬于你……”積存在歲月杯底的詩句張口就來,不用刻意回憶,往昔場景瞬間切換眼前:上世紀70年代中期的某一天,上海,在好友蔣曉松,蔣曉真兄妹的家中,包括陳村在內(nèi)的喜歡文學(xué)和繪畫藝術(shù)的“一伙人”圍著桌子站立著,一人朗誦一段《草葉集選》中的長詩《自己之歌》。氣氛熱烈而莊嚴。如此直白、簡單,甚至口語化的詩句,向這群年輕人的生活中投來一道道明亮的光芒。陳村說:“從《草葉集選》中能找到一些當時稀缺的東西,那是一種從人文和人道的角度來看我們所處的世界、社會和人際的關(guān)系。這種精神吸引我們。”

  當年,在閉塞的文化環(huán)境里,陳村并不清楚自己“一見鐘情”的是一本享譽世界的詩集,也無從知曉惠特曼開創(chuàng)的這種熱情樂觀的自由詩風(fēng)曾在上世紀20年代之后極大地影響了聞一多、郭沫若等中國詩人的創(chuàng)作。他只是本能地被詩中既自然又貼切、既輕松又正直的能量所感召。

  書不是自己的,又喜愛得不行,陳村于是決定借來抄。那個年代,讀物匱乏,好書是寶貝,沒有復(fù)印機,想留住“過路書”的唯一辦法就是自己抄出一本來。陳村抄下整本《草葉集選》的筆記本一直保存到了現(xiàn)在,有閑的時候,會隨手翻到一頁讀讀。在后來的日子里,陳村又陸續(xù)購買了一些其他譯者翻譯的新版《草葉集選》。“也都譯得很好,讀起來很舒服,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當初看到的那個楚圖南譯的版本。”

  后來,美國電影《愛情故事》傳到中國,影片中當男女主人公要結(jié)婚時,所念的一段詩句正是引用《草葉集選》中的《伙伴喲!我給你我的手!》:

  “伙伴喲!我給你我的手!

  我給你比黃金還寶貴的我的愛!

  我在說教和解釋法律以前給你我自己!”

  又過了若干年,另一部美國電影《死亡詩社》引用了一段《啊,船長,我的船長喲》:

  “啊,船長,我的船長喲!我們可怕的航程已經(jīng)終了,

  我們的船渡過了每一個難關(guān),我們追求的錦標已經(jīng)得到,

  港口就在前面,我已經(jīng)聽見鐘聲,聽見了人們的歡呼……”

  每當此時,陳村也很激動,為的是好作品的“好”永不會過時,通過被另一些藝術(shù)作品引用而獲得證明,并且感動和激勵更多的人。

  時至今日,讀《草葉集選》的年輕人不像過去那樣多了,陳村說他能夠理解:書更容易得到了,而人們對娛樂性的、與生活貼近的書更感興趣,對經(jīng)典類書籍卻敬而遠之了。在陳村20多歲的時候,他常常從插隊落戶的地方跑回上海,一住好幾個月,最主要的享受就是和好朋友在私底下交流好書,壓低了音量聽一些西方古典音樂,欣賞一些不朽的繪畫作品。藝術(shù)資源非常稀少,人們交流的一幅列賓或者梵高的油畫,往往原本是印在哪本已經(jīng)殘破了的雜志上,被撕下來保存著的。那個時候人們的藝術(shù)熱情空前強大,陳村不僅抄過《草葉集選》,還抄過《約翰·克利斯朵夫》和《小癩子》等書,根本感覺不到辛苦!皶苻D(zhuǎn)得極快,常常是一天或者一個晚上,流傳書的路徑上,把你算上一個,你就很幸福了!

  陳村認真地說:“惠特曼的《草葉集選》是一本好書,可以讀讀。我希望更多的人、更多的年輕人能夠讀到它!恫萑~集選》是不會過時的,對今天中國的讀者來說,讀它仍然兼具審美教育和人文教育的雙重意義!

  本報記者 吳越

  張新穎:《沈從文的后半生》了卻我多年心愿

  30年前,沉寂多時的沈從文猶如“出土文物”,躍升為文學(xué)研究熱點。那時還是復(fù)旦大學(xué)中文系本科生的張新穎也讀沈從文,也覺得挺好,但是并沒有特別的感受。直到1992年,讀到了《湘行書簡》。這是一組信札,寫作于1934年冬天。沈從文從北平回湘西老家,一路船行所見所想皆落于紙筆,寄予愛人張兆和。從《湘行書簡》而始,張新穎真正開始對沈從文發(fā)生興趣,“這里面有天地,有人,有歷史,而他在表述這些東西的時候表述得很好”,例如下面這段話——

  “我們平時不是讀歷史嗎?一本歷史書除了告訴我們些另一時代最笨的人相斫相殺以外有些什么?但真的歷史卻是一條河。從那日夜長流千古不變的水里石頭和砂子,腐了的草木,破爛的船板,使我觸著平時我們所疏忽了若干年代若干人類的哀樂!我看到小小漁船,載了它的黑色鸕鶿向下流緩緩劃去,看到石灘上拉船人的姿勢,我皆異常感動且異常愛他們。我先前一時不還提到過這些人可憐的生,無所為的生嗎?不,三三,我錯了。這些人不需要我們來可憐,我們應(yīng)當來尊敬來愛。他們那么莊嚴忠實的生,卻在自然上各擔(dān)負自己那分命運,為自己,為兒女而活下去。不管怎么樣,卻從不逃避為了活而應(yīng)有的一切努力。他們在他們那分習(xí)慣生活里、命運里,也依然是哭、笑、吃、喝,對于寒暑的來臨,更感覺到這四時交遞的嚴重。三三,我不知為什么,我感動得很!我希望活得長一點,同時把生活完全發(fā)展到我自己這份工作上來。我會用我自己的力量,為所謂人生,解釋得比任何人皆莊嚴些與透入些!”

  張新穎深深為之觸動!拔覀冇袑v史的反思,里面包括著朝代的更迭、戰(zhàn)爭、暴力,可是沈從文感興趣的是普通人在漫長時間里的喜怒哀樂,他們的生活和他們的命運。如果歷史不寫這些東西,文學(xué)就應(yīng)該來寫這些東西,這些被大歷史忽略的東西!

  1996年,張新穎又讀到了《從文家書》。家書比較集中地披露了1949年之后沈從文的際遇和內(nèi)心世界,從此張新穎對沈從文的后半生特別感興趣。他不斷地重讀沈從文,每一遍都會有多一點感受涌現(xiàn)出來。各方面的研究準備差不多持續(xù)了20年,終于在2013年用了一年的時間落實成書,“了卻了我長久以來的心愿”。

  讀者該怎樣來讀這段個人史?張新穎說:“不同興趣的讀者可以從不同的層次去讀。你可以把它當成是講述一個平凡的人在劇烈變動的時代里怎么活下來的故事,也可以看成這樣一個人不但掙扎著活下來,而且還掙扎著創(chuàng)造一番事業(yè)的故事。還可以看成一個人在沒有路的時候走出一條路,在做不出事情的時候做出事情,創(chuàng)造力推動他前行的故事。解讀可以無限制羅列下去,但歸根究底,這是關(guān)于愛的故事。文物和文物,不是一個個孤立的東西,它們各自保存的信息打開之后能夠連接、交流、溝通、融會,最終匯合成歷史文化的長河,顯現(xiàn)人類勞動、智慧和創(chuàng)造能量的生生不息。工藝器物所構(gòu)成的物質(zhì)文化史,正是由一代又一代普普通通的無名者相接相續(xù)而成。而在沈從文看來,這樣的歷史,才是‘真的歷史’。他后半輩子做的雜文物研究并不是找罪受,而是真心熱愛。他在1934年《湘行書簡》里表達的將自己的文學(xué)與歷史研究致力于關(guān)注普通人命運的心愿,與幾十年后的雜文物研究相貫通。沈從文的后半生和前半生,通過這種愛連接起來!

  張新穎說,他寫作《沈從文的后半生》時刻意避免寫一個人“受苦受難的故事”、一個“被動的命運的故事”,雖然那樣寫可能會吸引讀者更多的興趣。“我想寫一個人在那樣的處境下,還能創(chuàng)造事業(yè)、承擔(dān)命運。我要寫出一個人可以不被時代歷史所左右,在一個非常狹小的空間里還勤懇做事。我想寫出人這個物種所應(yīng)該具有的生命力!

  本報記者 吳越

  王佩瑜:《傳家》給子孫后代的“鎖麟囊”

  一張條幾,一壺普洱,閑來無事,王佩瑜喜歡在家中就著茶香伏案翻看四卷本《傳家:中國人的生活智慧》,靜靜的,慢慢的,百看不厭。

  接觸到這套《傳家》,王佩瑜坦言由于作者的緣故。作者任祥,是京劇名伶、正字輩當家旦角顧正秋的女兒。讀著讀著,王佩瑜深有感觸,“這套書的寫作與我所從事的京劇表演藝術(shù)一樣充滿了儀式感。傳承傳統(tǒng)文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既需要有大的宏觀呈現(xiàn),也需要有小的精致講究。”

  王佩瑜告訴記者,《傳家》起因于家傳。任祥深受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熏陶,以五年的時間將日常生活中遇到的點點滴滴匯集成百科全書式四卷本《傳家》,小到種菜、吃飯、喝茶,大到戲劇、禮儀、處世,結(jié)合文字、影像與生活,以創(chuàng)新的手法整理了我們的文化資產(chǎn)。“這套書不是尋常意義上的閱讀類書籍,而是教給你一種值得參考的生活方式。任祥用心傳承著中國人的生活智慧,就像在為子孫后代精心縫制‘鎖麟囊’!

  這一點,王佩瑜早已領(lǐng)悟,“今天的現(xiàn)代人容易受到外來文化的影響,但在接受外來文化的同時,也需要清楚地知道來時路——老祖宗傳給我們的哲思與財富。”這也正是任祥完成《傳家》的初衷。“我很能理解任祥在這套書的序言中所坦言的,種種的用心,都是希望兒女們能藉此更了解他們的父母,以及先人的經(jīng)歷與智慧。更希望他們能代代相傳下去,豐富后代子孫的生活文化!睆挠∷⒌窖b幀,從排列到配圖,《傳家》無不透出盡善盡美的理念,雅致精美得讓王佩瑜愛不釋手。不過,最讓她動容的,是從書中讀到了許多溫暖、富于人情味的東西。就像龍應(yīng)臺說的那樣,看起來,任祥是在寫知識的重要,事實上,她在寫的,是人,如何在生活中被“文化”自然而然地托起、養(yǎng)成,像湖水浮起小船,像荷葉托起水珠。

  “你看,談及中國傳統(tǒng)戲劇尤其是京劇的章節(jié),任祥沒有空談理論,而是說從母親那里如何耳濡目染國粹的美好,甚至自母親的七十六出戲碼中擇出代表了“忠孝節(jié)義才德容情”的八位女子造型,將她們以鉛筆稿的方式,繪制在文旁。”“對于蛋炒飯,作者認為沒有好壞,只有習(xí)慣,管它是用硬米還是軟米,冷飯、隔夜飯還是冷水沖飯,先炒蛋還是先炒飯——總之,一堆的博士論文都比不上自家端出的那碗彌足珍貴的蛋炒飯!薄皩懙街閷毷罪,這樣娓娓道來:我自己不常戴珠寶首飾,卻很喜歡做閃閃發(fā)亮的美麗珠寶,那跟京劇里的服裝頭飾有很大的關(guān)系。以前看著媽媽在舞臺上穿綾著緞,一頂頭飾上不知綴著多少亮晶晶的珠寶,真是好不神氣!那印象一直跟著我,使我迷戀華麗的造型,鮮艷的色彩!

  《傳家》中諸多閃著微光的細碎片段,王佩瑜如數(shù)家珍。她說喜歡這套書中平實悠長的行文語氣,沒有生硬艱深的大道理,就像在聽一位坐在對面的優(yōu)雅婦人在回味往事、感念人生,“我覺得對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巨細無遺的方方面面作者未必都很懂行,但她懂人情,這是更加難能可貴的。文化就應(yīng)該這樣鮮活地代代相傳!

  本報記者 范昕

  楊瀾:幸福不是偶遇白馬王子

  有個流傳挺廣的段子說,20多年前楊瀾面試《正大綜藝》主持人時,最后一個問題是“你覺得自己漂亮嗎?”養(yǎng)眼與否似乎是女主持人繞不開的問題。從主持人到媒體人,再到企業(yè)家,很多人說楊瀾越來越有味道,她說:“腹有詩書氣自華,我就把讀書當做美容吧!

  閱讀對于工作中的楊瀾來說,幾乎是一門功課。兩部自創(chuàng)訪談節(jié)目《楊瀾訪談錄》和《天下女人》,前者播出14年,后者10年,采訪嘉賓1400多位。為了解被采訪對象,楊瀾選擇閱讀。“因為工作需要,我讀書越來越快,基本上2天就能讀一本。國際關(guān)系、歷史文化、社會心理學(xué),需要讀的內(nèi)容涉獵很廣!辈贿^,就像學(xué)生時代很多人愛讀言情小說,如今是陽光媒體集團董事局主席的楊瀾,坦言自己看得最少的恰恰是企業(yè)管理的書!熬拖窈芏嗳藭I‘如何致富’的成功學(xué)書籍,但是不是每個人都能發(fā)財,閱讀還得看脾氣和天賦。”

  大多數(shù)時候,楊瀾比較喜歡讀一些心理學(xué)方面的書,她覺得今天中國的女性想平衡事業(yè)和家庭,還有社會、親子等關(guān)系,再加上獨立意識和個體成長,涉及心理層面的方面正越來越多。“情緒健康已成為一個日益關(guān)注的話題,許多人特別是女性,正受到情緒壓力和抑郁癥的侵擾,因此這幾年我對幸福力和積極心理學(xué)、探討當代人生存心理和平衡能力的書籍特別有興趣!贝送,楊瀾還喜歡歷史大背景的小說故事,因為“看上去特別過癮”!笆罴傥医o讀初二的女兒推薦了老舍的《駱駝祥子》和《四世同堂》,她一開始說這樣的小說有什么好看的,后來越看越覺得老舍語言生動,對人物故事和歷史背景產(chǎn)生興趣!睏顬懻f,很多人覺得和孩子有閱讀代溝,孩子們喜歡鬼怪、懸疑,不喜歡經(jīng)典,“作為一個母親,我也有無奈,不過‘胡蘿卜加大棒’都得用,推銷經(jīng)典最好的手段是利用經(jīng)典本身的魅力!

  這段時間,楊瀾將朋友贈送的山下英子的《斷舍離》放在手邊,不時翻翻讀讀!斑@本書講的是一種人生態(tài)度,說很多人想用不斷的占有來填補內(nèi)心的空白,卻缺少清理能力,不少人從房間到頭腦心靈,都堆滿了雜物。所以,應(yīng)該在適當?shù)臅r候清理環(huán)境和情緒,以及人際關(guān)系,去粗存精才能有時間和空間去做更有價值的事情!辈贿^,楊瀾并不喜歡標簽式的“心靈雞湯”,市場上一些打著楊瀾旗號的“幸福學(xué)”也都是冒名作品!靶腋F鋵嵖梢愿鼧銓嵰稽c,不是偶遇白馬王子,而是你身邊的人!

  除了讀書,楊瀾也寫書!20年前寫《憑海臨風(fēng)》的時候,想寫什么就寫什么,F(xiàn)在不一樣了,出版人會和你‘商量’,會覺得你的書名不夠霸氣,會選一張我覺得‘過于華麗’的照片用作封面。市場這個東西,讓人又愛又恨!”有意思的是,在書評網(wǎng)站上,《一問一世界》和《幸福要回答》兩本“知性”書刊的“同時關(guān)注”中,有不少“養(yǎng)生學(xué)”!斑@是真實的閱讀狀況!睏顬憣Υ瞬⒉唤橐猓f,閱讀本來就有不同的需求,并不用一說閱讀就端著,非得裝作“高大上”,“有實用的、有娛樂消遣的、有獲得感悟的,只要是真實可靠的,就應(yīng)該承認和接受。”楊瀾說,“我家書架上有本《赤腳醫(yī)生手冊》,是我們家翻閱率最高的書,我媽怕翻爛了,還給它套了一個上世紀70年代的典型封套。現(xiàn)在我孩子要是發(fā)燒了,我媽還會翻翻那本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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