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經典豈能一笑而過(韓業(yè)庭 黃穎)

公益版《雷雨》劇照。資料照片

公益版《雷雨》劇照。資料照片

《吳王金戈越王劍》劇照。 王雨晨攝

　　為推動話劇藝術普及，近日北京人藝推出經典話劇《雷雨》公益場�？墒�，這一經典劇目的演出，卻遭遇了年輕觀眾的哄笑�！坝^眾哄笑事件”，折射出經典藝術作品和當下年輕觀眾之間的隔閡。

“觀劇發(fā)笑，是常識性錯誤”

　　遭遇笑場的不僅有《雷雨》，近年來話劇演出“觀眾哄笑事件”頻發(fā)。

　　去年北京大學生戲劇節(jié)期間，北京語言大學話劇社演出了蘇聯(lián)經典話劇《青春禁忌游戲》。當演出推進到一段與強奸有關的劇情時，臺下爆出一陣哄笑。

　　“我們在其他時間的演出，也遭遇了不同程度的觀眾哄笑�！北本┱Z言大學話劇社副社長歐陽冠男說。

　　北京一位資深戲劇媒體人也告訴記者，《天之驕子》《吳王金戈越王劍》《小井胡同》等經典話劇演出時，也遭遇過年輕觀眾哄笑。

　　“不管舞臺上演出什么內容，觀眾在劇場中發(fā)笑都是不文明的行為，這是觀劇的一個常識。因為觀眾的哄笑不僅會影響演員的表演情緒，還會影響其 他觀眾的觀劇氛圍�！敝袊�社科院文學研究所研究員劉平說，“很多年輕觀眾，可能把劇場當成影院了，想笑就笑，其實他們沒弄明白，不同的藝術形式對觀賞行為 的要求是不同的。”

　　歐陽冠男回憶，那一次《青春禁忌游戲》的演員，因為遭遇觀眾哄笑，演出結束時拒絕謝幕，最后在老師的再三勸說下，演員們才走到臺前，向臺下鞠了一躬。

　　“在劇場不能哄笑，并不是說對演出不可以有不同意見。走出劇場，可以提意見，可以批評，可以寫成文章在報刊上發(fā)表，唯獨在劇場中要保持安靜，因為這是最基本的觀劇禮儀。”劉平說。

　　在劉平看來，屢屢發(fā)生哄笑事件，反映了當下觀眾尤其是年輕觀眾觀劇禮儀的普遍缺乏。

對經典，為何看不下去？

　　“《雷雨》到底哪些地方好笑？”記者就此采訪了幾位年輕的話劇觀眾。

　　有的觀眾說，臺詞搞笑；有的觀眾覺得表演夸張，不太真實。一位初中生看完《雷雨》后甚至大呼“雷人”，認為“劇情編得太離奇了”。

　　有文化界人士認為，“這反映了當下年輕觀眾的淺薄、無知”。

　　“哄笑事件雖然是一種不文明的行為，但我不想簡單地用‘淺薄’‘無知’來指責年輕觀眾。因為這些人只是年輕觀眾中的一小部分。他們對經典作品的不理解甚至誤讀，很大程度上緣于對作品的時代背景缺乏了解。因此，幫助他們提高欣賞水平才是比較實際的�！眲⑵秸f。

　　“比如，《雷雨》創(chuàng)作于80年前，它的故事、它所表達的思想、它的臺詞，與今天的時代生活必然有一定距離，因此，今天的年輕觀眾欣賞起來， 可能存在些隔膜�！眲⑵礁嬖V記者，他給學生講解傳統(tǒng)經典作品之前，總會把作品的時代背景給他們講清楚，這樣學生們對作品也就慢慢理解了。

　　在青年劇作家余青峰看來，不同時代文化背景下的觀眾具有不同的審美標準，持有不同審美標準的觀眾必然會對同樣的作品做出不同的評判。看著 《泰囧》《小時代》成長起來的觀眾去評判80年前的《雷雨》，也會以《泰囧》《小時代》為標準。正是受到這些流行文化的沖擊，經典戲劇才被迫棲身于社會的 角落，難以喘息、步履蹣跚。

　　那么，傳統(tǒng)的經典作品該如何跟現(xiàn)代年輕觀眾溝通？

　　有人提出，傳統(tǒng)經典作品應該“與時俱進”，對故事、臺詞、視角等方面進行修改，以適應當下年輕觀眾的口味。

　　劉平認為，“不能用經典去適應觀眾，而是要觀眾去向經典學習”。

　　“經典之所以是經典，就是因為它是經過了時間檢驗的一個時代的文化標志、是一座豐碑。透過它，我們可以窺探那個時代的環(huán)境背景、社會心理、 人際關系等。如果把故事改了，臺詞改了，主題思想也改了，那它就不是經典了�！眲⑵竭M而反問道，“為了迎合‘90后’觀眾的口味，我們把經典作品改一次， 再過十年，為了迎合‘00后’觀眾的口味，我們是不是再改一次？”

　　劉平介紹說，從世界范圍內看，《哈姆雷特》《羅密歐與朱麗葉》《萬尼亞舅舅》等世界級經典之作，之所以歷經百年甚至幾百年而不衰，不在于“與時俱進”的改動，而在于保持“原汁原味”。

　　“要使經典作品更好地傳承下去，需要藝術家做扎扎實實的工作。白先勇主持創(chuàng)作的青春版昆曲《牡丹亭》取得巨大成功，散發(fā)出青春的氣息，深受年輕人喜愛，就為經典作品的傳承做出了成功的示范�！眲⑵秸f。

　　一些經典作品難以引起觀眾關注，也反映出戲劇人自身的問題。在余青峰看來，戲劇與電影一樣，都應是給當下人看的，因此要與時代共鳴。遺憾的是，當代戲劇一直在自娛自樂、自我陶醉，臺上發(fā)生的事及其映射出的思想觀念基本與臺下人無關，因此很難贏得觀眾的青睞。

藝術教育要從小培養(yǎng)

　　余青峰向記者講述了在英國的見聞：英國很多劇場甚至大街上都能看到有人在演莎士比亞的劇，演出的廣告牌比一般的商業(yè)廣告都大，而且不乏觀眾。

　　為什么英國觀眾對他們的經典有如此熱情，而我們對自己的經典卻百般挑剔、看不下去呢？

　　余青峰認為，從根本上講，這跟社會整體的藝術素養(yǎng)高不高有關。

　　劉平對此深表認同。在他看來，這些年我們國家的教育事業(yè)飛速發(fā)展，人們的知識水平和受教育程度大幅提高，然而對藝術教育卻不夠重視，導致大眾的藝術素養(yǎng)仍處于較低水平，“《雷雨》這樣經典的作品，遭遇大學生哄笑，便是例證”。

　　“因此，打破經典作品和觀眾之間的隔閡，關鍵要提高觀眾的藝術素養(yǎng)，而且藝術教育要從娃娃抓起。”劉平說。

　　20世紀五六十年代出生的觀眾，很多人兒時看過兒童劇《馬蘭花》，由此受益終生，有人甚至因此走上文藝創(chuàng)作之路。

　　“這其實是給孩子們提供有營養(yǎng)的藝術食糧，孩子們只有吃了有營養(yǎng)的藝術食糧，才能逐漸形成較高的藝術鑒賞力。”劉平說。

　　近些年，有關部門逐漸認識到藝術教育的重要性，并開展了各種藝術教育和藝術普及活動，比如高雅藝術進校園、去邊遠農村演出、舉辦大學生戲劇節(jié)等。

　　藝術院團如國家大劇院、北京人藝等，每年都推出各種公益場，來吸引年輕觀眾觀看演出，進行藝術普及。

　　此外，劉平還建議發(fā)揮文藝院團退休文藝工作者的余熱，深入社區(qū)、學校，舉辦藝術講座，幫助社區(qū)和學校的文藝工作者排練劇目，從公共文化服務層面，提高市民的藝術素養(yǎng)。(本報記者 韓業(yè)庭 本報通訊員 黃 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