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遠比小說精彩(北喬)

——評林那北長篇散文《宣傳隊，運動隊》

■《宣傳隊，運動隊》 ■林那北著 ■作家出版社出版

　　讀林那北的長篇散文《宣傳隊，運動隊》，感覺是五味雜陳，心情是驚喜連連。實在是沒想到，她會這樣寫，會寫成這樣。她把個人成長期一個側面的生活經(jīng)歷寫得真誠鮮活，有趣好讀而又極具意味。這里有時光泛黃的色澤，有集體記憶的斑駁身影，更有生活本身的纖細質(zhì)感。在某種程度上，她不是在寫作，也不是故意打撈往事，只是停下了現(xiàn)實的腳步，等待記憶自然而然地追了上來。這么一來，《宣傳隊，運動隊》就不僅是林那北個性化的陳年舊事，不僅隱含著厚重的歷史感，還讓我們讀到了生活本身。這樣的生活本身，已經(jīng)超越了時代和個人，讓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從中看到自己的影子。所以讀這本書，我們既可以窺視林那北的成長片段，感受到那個時代特有的溫度和眾多人的坎坷命運，還能喚醒我們對于往事的興趣，讓我們驚奇地發(fā)現(xiàn)，其實我們每個人逝去的生活都具有濃重的文學性，遠比許多小說更有故事味。

　　小說的以假亂真，考驗作家的敘事能力，而把實在的生活書寫得真實可感，似乎比創(chuàng)作小說更難。難點在于除了需要扎實智慧的敘事之功，更需要對生活的真心熱愛和自我的本能忠誠。敘事能力可以享受天賦之福，可以通過訓練提高，熱愛與忠誠，許多時候是無法通過外力獲得的。更何況，許多人的憶舊摻雜了太多的想法或功利。鋪天蓋地的回憶錄、憶舊散文，可謂聲勢浩大，但常常處于失真狀態(tài)。換句話說，類似的文章很好寫，即便是不識寫或?qū)懽髂芰�極差，照樣可以口述的方式產(chǎn)生。問題的關鍵是，的確很好寫，但很不幸，寫不好竟是一種常態(tài)。《宣傳隊，運動隊》撲面而來的恰恰是這份難得的真誠與真實。

　　《宣傳隊，運動隊》是一種自信自語式的敘述，保持著生活的本真和記憶的誠實。隨著閱讀的展開，我們很快就會忘記這是一個作家在寫作，因為我們真切地感覺到就在生活的現(xiàn)場，或者說其中的許多場景、細節(jié)或情感，就是我們經(jīng)歷過的。這與林那北本人似乎很相像。如果不涉及到寫作或文學相關的話題，我常常會忘記她是一位有相當成就的著名作家。她鄰居似的親和，陽光般的心態(tài)，更多的是她對生活的極度熱愛，讓我濃烈體味到日常生活的美好與意趣。平實與靈動、活泛的現(xiàn)實感與深邃的歷史感，她能在不經(jīng)意間自如切換。當然，她的小說也是這樣將現(xiàn)實與歷史智性地融合在一起，散發(fā)著獨特的審美氣質(zhì)。就我個人的感受，林那北只在寫作時才是一位作家，而離開書桌，她是一如陽光平常的生活者。是的，平常的陽光，其實并不平常。同樣，在《宣傳隊，運動隊》中，林那北又回歸到那年那月那個俗常生活中的小女孩。當然，她也沒有回避現(xiàn)實回憶者和敘述者的身份。她的態(tài)度很明確，充分尊重記憶，任由記憶像魚兒一樣活蹦亂跳，而她只做守在岸邊的撿魚人。這樣一來，《宣傳隊，運動隊》是在寫林那北自己，可說得多的又不是她自己，而是在如實地記敘她成長期印象最深的事和人。文字是當下的，可目光和感受是往昔生活現(xiàn)場的，她在如實地重現(xiàn)。不扭曲、不渲染，還借助查閱檔案、尋找照片以及重返故地的方法來驗證此時的記憶、溫習當年的情緒。這讓我在閱讀中時常出現(xiàn)一種幻覺，總以為是林那北帶著我潛回過去悄無聲息地觀看她曾經(jīng)的生活畫面。說實話，以往我閱讀此類的文字或作品時，從沒有這樣的感覺。

　　真實的生活最具文學的價值，這一點在《宣傳隊，運動隊》中得到了充分體現(xiàn)。林那北或素描或速寫或工筆地回放她的成長足跡和風景，以宣傳隊和運動隊這兩個生活領域，展現(xiàn)了三代人的生活細節(jié)和命運軌跡。平常的生活不乏傳奇的色彩，個體的人生熏染著時代的印記，而現(xiàn)實與歷史又是如此的渾然一體。林那北不是在懷念，或銘記，或思索，而是在尋找。是的，我們總專注于當下的抉擇，思考明天的方向，偏偏忽視了對于過去對于歷史的尋找。對于歷史，我們懷有太多的欲望，卻少有純真明凈的尋找�？梢哉f，《宣傳隊，運動隊》在這方面顯現(xiàn)了獨特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