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國輝從塘魚村的幾個孩子來書寫鄉(xiāng)村孩子的命運,從鄉(xiāng)村生命寫出了一代人的遭際。
莫國輝,在兒童小說的閱讀經驗里,我對他還沒有印象。但一讀《遙遠的塘魚村》,立刻就把我吸引住了。第一章《茶煲》里侯童上學的情景,仿佛講述的就是我的童年,在那個山村小學,我也是從早晨的一片菜地里干完農活后,和母親一起去小學報到。莫國輝用流暢富有節(jié)奏感的語言把侯童和他的伙伴阿偉、阿培和丁瑜等的故事,從小學講到了初二,從懵懂童年講到了青春少年,從孩子的世界講到了成年人的生活……《遙遠的塘魚村》是一部鄉(xiāng)村少年的成長史,莫國輝從塘魚村的幾個孩子來書寫鄉(xiāng)村孩子的命運,從鄉(xiāng)村生命寫出了一代人的遭際。
侯童是整部小說的視角,作家通過他的眼睛來透視鄉(xiāng)村生命的狀態(tài),來講述鄉(xiāng)村孩子的成長,敘述流暢圓熟,文字在不同時間和空間里轉動。阿偉、阿培、丁瑜和伊潔等幾個孩子的形象及侯童的母親馬月、陳曼嫦老師,瑤婆婆和阿偉的父親王鏗等,都是通過侯童的視角漸漸走進了作家的敘述空間,他們和侯童一起完成了一個又一個的成長敘事。阿偉是與侯童一起上學的伙伴,阿培是轉學來的孩子,包括丁瑜,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即都來自貧困家庭。阿偉很小就失去了母親,他在缺乏母愛的關懷中度過了童年,因此心靈粗糙,注定他后來走了歧路,被流氓引誘做了小偷,還被人打殘,不治而亡的命運。而侯童和丁瑜還是像絕大多數貧困家庭的孩子一樣,努力學習,希望用學校教育來改變命運。
小說的最后沒有像一般的兒童生活小說一樣,以歡樂結束,它帶著明顯的悲劇性:阿偉死了,侯童和他的伙伴們還沒有明確的未來。與其說作家是有意讓小說呈現(xiàn)悲劇之美,還不如說是以悲劇來喚醒讀者對鄉(xiāng)村孩子命運的關注。無論從事實邏輯還是情感邏輯,作家都無法給小說一個陽光燦爛的結尾。這對今天城市里的孩子來說,似乎是有些殘酷,但小說的震撼力也正在這里,作家沒有矯揉造作地粉飾生活,也沒有刻意博取讀者的眼淚,而是還原了真實,把本來的世界交給了孩子。
《遙遠的塘魚村》里還講述了侯童和丁瑜之間青梅竹馬的感情。但小說沒有過度張揚這種男孩和女孩的情感,而是點到為止,讓小說在苦難敘述中多了一種溫暖的回憶,這根線索也使小說有了更加立體的敘述空間。
《遙遠的塘魚村》的震撼力還來自對成年人世界的展現(xiàn)。作家在展現(xiàn)孩子們的生活時,也在揭示生活與社會的復雜性。侯童的爺爺為了給孫子添置一臺電腦,被人欺騙。阿偉的父親王鏗沒有文化,對孩子的愛很粗糙,某種程度上說,因為缺乏教育智慧,不能給阿偉足夠的家庭溫暖,阿偉的悲劇也與父親有關,與家庭有關。當然,阿偉他們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并不能保證孩子們順利成長,度過幸福的童年。所以,《遙遠的塘魚村》里的孩子只能是一些自足的生命,他們周圍的成年人世界還不能引領他們自立、自強和自覺,他們內在的生命潛能沒有得到有效的激發(fā),于是,他們在成長之路上也注定了要經歷種種挫折和磨難,甚至付出生命的代價。
《遙遠的塘魚村》中的“遙遠”兩字很有意味,塘魚村的故事可能與作家的童年經驗有關,因此這是一種“遙遠”的記憶。但“遙遠”似乎還另有涵義,對今天的孩子而言,塘魚村的孩子的命運既很遙遠,也可能就在眼前!斑b遠”是小說時空的延伸,也是寫作的一種回望。其實,文學作品本質上都是一種回望,都立足于今天對遙遠的時空的重述。這正是該書雖然是一本兒童小說,卻可以如此復調、有力度地向讀者展開文字世界的根本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