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愁河”流出一條小說新河道(周南焱)

90歲高齡的黃永玉在家中寫作。李輝 攝

《無愁河的浪蕩漢子》平裝封面圖。

黃永玉繪制的小說插圖。

　　黃永玉以繪畫聞名于世，畫名太盛，以至于掩蓋了文名。但他更青睞文學創(chuàng)作，曾經(jīng)不止一次說：“文學在我的生活里面是排在第一的。”這位90歲的老人近幾年一直在寫長篇小說《無愁河的浪蕩漢子》，小說第一部《無愁河的浪蕩漢子·朱雀城》(上、中、下)已經(jīng)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而第二部正在《收獲》雜志上連載。

　　以如此高齡埋首創(chuàng)作長篇小說，中國文學史上未曾見過，世界文學史上也沒聽說過，本身就是一個奇跡�！稛o愁河的浪蕩漢子》這部奇特的小說，自連載以來就爭議不斷，愛不釋手者有之，棄之一旁者有之，還引起眾多文學批評家和作家的解讀。這也讓人對這部小說產(chǎn)生好奇，究竟是一部怎樣的長篇，它是否辟出了當代長篇小說的一條新河道。

　　雜志連載逼黃永玉續(xù)寫長篇

　　黃永玉雖然是畫家，但從小就喜歡文學。沈從文是他的表叔，連“黃永玉”這個筆名也是沈從文起的。黃永玉自述：“文學在我的生活中排在第一，第二是雕塑，第三是木刻，第四才是繪畫。為什么我喜歡文學、雕塑，把繪畫擺在后頭呢？因為繪畫可以養(yǎng)活前面三樣行當�！�

　　著名文史作家李輝與黃永玉是忘年交，說起黃永玉的文學創(chuàng)作如數(shù)家珍。早在上世紀40年代，二十出頭的黃永玉就開始發(fā)表詩歌、散文，后來在香港寫過電影劇本，50年代回內(nèi)地后才以美術(shù)創(chuàng)作為主，但文學創(chuàng)作并沒有終止。上世紀80年代，黃永玉出版過多部詩集，1982年還獲得過中國作協(xié)首屆全國詩歌大獎。李輝說，黃永玉的記憶力、知識結(jié)構(gòu)、文字美感，經(jīng)過歷史積淀，為寫這樣一部長篇小說做了最好的準備。

　　創(chuàng)作《無愁河的浪蕩漢子》也絕非是黃永玉突然雅興大發(fā)，而是一波三折。上世紀40年代，他就想動筆寫一部有關故鄉(xiāng)湘西鳳凰的長篇小說，但沒能進行下去。近半個世紀之后，1990年的一天，黃永玉坐在香港家里的書桌前，用鋼筆在紙上第一次寫下標題：無愁河的浪蕩漢子，并在下面加一副題：一部漫長的散文�！拔铱催^這個稿子，當時只寫了幾千字就放棄了。散文這種寫法容易拘泥于現(xiàn)實，不能把故鄉(xiāng)寫透，也不能把人物關系寫透。”李輝說，黃永玉顯然不滿足于散文這種形式，就嘗試創(chuàng)作小說。

　　上世紀90年代初，黃永玉寫成小說《無愁河的浪蕩漢子》最初部分，約十幾萬字，先是印給朋友們看，后在《芙蓉》雜志上發(fā)表。小說核心主人公序子(狗狗)，即是黃永玉的原型。然而，恰值該刊物改變辦刊方向，小說沒能繼續(xù)連載。這一拖又是近十年。李輝讀過小說的最初部分，一直覺得不寫下去太遺憾，就不斷鼓動黃永玉續(xù)寫小說�！包S先生的身體好，記憶也好，能寫下去。但他說希望找個雜志連載，這樣就會逼著他寫�！崩钶x說，自己就找到《收獲》雜志，把小說最初部分給他們看，編輯部很喜歡這個小說，就決定放在雜志上連載。

　　從2009年第一期起，《收獲》(雙月刊)開始連載長篇小說《無愁河的浪蕩漢子》，每期兩萬多字，至今還在連載。當時，黃永玉已經(jīng)85歲，每天早上起來都要寫，還要畫插圖。他的習慣是上午寫作，下午畫畫，晚上看電視、看書�！懊啃瞧谖叶家�去黃先生家兩次，每次都要催稿。他用鋼筆手寫，寫完還要改，有時要改四五次。很順的時候，一天寫一兩千字，有時也會卡殼好幾天，他就做些其他事情，等有想法了再接著寫�！崩钶x說，自己把手稿整理出來，黃永玉再反復校對，其中有些方言、典故還要注釋，之后再寄給《收獲》。最近一期因黃永玉身體小恙，稿子只有一萬多字。

　　“年輕人寫小說，一次性完成。黃先生這樣的年齡，不可能一下子完成，只能用連載。”李輝贊嘆，雖然小說中斷了十幾年，但黃永玉續(xù)得很好，而且后面越寫越好，語言也很有感覺，歷史記憶清晰，故鄉(xiāng)的風土人情、民國社會的氛圍，小說里面都有體現(xiàn)。他笑道，“黃永玉的記憶力驚人，肯定算是‘超強大腦’；語言天分也很驚人，小說里各種方言運用得十分地道，超出一般作家的語言能力�！�

　　打破常規(guī)的

　　慢節(jié)奏引來非議

　　《收獲》雜志連續(xù)五年連載一部長篇小說，此前從未有過，即便放眼當下國內(nèi)文學期刊，也看不到同類現(xiàn)象。雖然版位從當初的開頭，放到了如今的最后，但每期雜志登載《無愁河》，雷打不動。這也引起了兩極分化的非議，有的讀者每期盼著《無愁河》，有的讀者宣布一天不停止連載《無愁河》就一天不訂《收獲》。

　　在《收獲》博客的留言里，不少讀者抱怨《無愁河》的連載沒完沒了�！敖ㄗh黃永玉的狗狗盡快長大，別看了一期又一期，還是狗狗長狗狗短的，多沒勁呀！”“《無愁河》最大的缺點是太沒有長篇的那種節(jié)奏感！整個故事一點沒有吸引人的地方，情節(jié)推動也缺少張力�！妒斋@》雜志的大編輯們，不知為何要頑固地登這種東西？”這些是比較有代表性的網(wǎng)友留言。在不少人看來，小說的情節(jié)推進太慢，開頭十幾萬字才寫到狗狗四歲，似乎可以無限寫下去。

　　較典型的是今年3月份，第12屆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公布提名，黃永玉入圍“年度杰出作家”，引起著名作家方方的質(zhì)疑。“是因為年齡老嗎？還是畫出名？年齡老可以勵志，畫出名可以賺錢。至于年度作家？很疑惑�！狈椒皆谖⒉┥腺|(zhì)疑。她還爽朗表態(tài)，“外地有些評論家對黃永玉的評價很高，但我覺得從文本上看，他實在算不上一流作家，比較業(yè)余，作品的原創(chuàng)性也不足。”最終，黃永玉沒能獲獎。

　　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方方不改看法，快言快語：“我看了小說的一部分，覺得太長、太啰嗦，個人不喜歡慢慢道來的風格�！彼�很欽佩黃永玉如此高齡還在寫長篇，寫得也不差，但只是一個老人在慢慢寫，小說形式或內(nèi)容沒有突破。方方覺得“年度杰出作家”的作品要有所突破，要有社會影響力，但《無愁河》沒到那個份兒上。相比之下，她認為去年余華、閻連科的小說都不錯，影響力也更大。

　　談及《無愁河》打破常規(guī)的連載，方方覺得《收獲》編輯部肯定偏愛這部小說，這也無可厚非。“只要編輯部認為它是好作品，愿意發(fā)就行，不用在乎我們喜歡不喜歡。雜志沒必要討好所有人，應該支持這種有個性追求的辦刊風格。”她坦率地說，無論是作品還是雜志，都要允許探索。

　　“我們鼓勵黃先生寫下去，他寫的這種文體，我們定位為長篇小說。說好說壞的聲音，截然相反，是近些年來爭議最大的小說�！薄妒斋@》副主編程永新解釋，網(wǎng)友批評的聲音很大，但作家王安憶等人就很喜歡，喜歡的讀者其實也不少，大家可以心平氣和地討論�！妒斋@》編輯部主任葉開也表示，雜志編輯部高度肯定這部小說的文學價值，只有個別年輕編輯有不同意見。

　　對于批評《無愁河》拖沓的聲音，李輝的意見完全相反。“自傳體長篇小說未必要節(jié)奏快，文無定法�，F(xiàn)在是一個快餐消費時代，我們習慣一次性讀完小說，不會靜下來讀一個作品�！彼�還介紹，像這樣的小說連載方式，在民國時期一直是報刊的一大特點�！稛o愁河》的寫作過程與發(fā)表形態(tài)，其實有歷史傳承，只是我們已經(jīng)不習慣了。他動情地說，“今天太快的東西太多了，《無愁河》恰恰是讓人適應一種慢節(jié)奏的閱讀，讓人的情感思維更豐富。它像一條河流，有快有慢，對人心、對萬物都有滋養(yǎng)�！�

　　沖擊當下長篇小說僵化概念

　　《無愁河》第一部《朱雀城》洋洋灑灑80多萬字，所寫的僅是1926年至1937年間，即黃永玉兩歲到13歲之間的故鄉(xiāng)風物、童年見聞。黃永玉正在創(chuàng)作的《無愁河》第二部將聚焦八年抗戰(zhàn)時期，而構(gòu)想中的第三部將書寫1946年之后的經(jīng)歷。

　　在葉開看來，《無愁河》是二十世紀中國文學不可替代的杰作。“黃先生在語言上極有天賦，用古雅又活潑的語言，如同泉水一般，展開廣闊豐富的二十世紀歷史生態(tài)，具有極獨特的價值。小說不僅寫到鳳凰城的一草一木，甚至一頓飯的做法，栩栩如生，宛如在眼前�！彼麌K嘖稱贊，小說的每一段都可以讀下去，達到當前作家無法匹及的境界。

　　葉開直言不諱，一些讀者、作家批評《無愁河》，是因為他們對小說有定見，如情節(jié)應該緊湊，要有故事結(jié)構(gòu)，把小說等同于故事性，養(yǎng)成了一種閱讀的惡趣味。在這種趣味的支配下，他們對《無愁河》這種散文化的寫法就難以接受�！啊稛o愁河》有強烈的自傳性，不屬于一般小說的概念，有豐富的歷史信息，散文化的筆法，多彩的人物對話，拓展了我們對世界的認識，對文學和小說的認識，原來小說還可以這樣寫�！�

　　青年文學批評家楊慶祥起初也以為《無愁河》就是一個畫家回憶錄，持懷疑態(tài)度，但一讀之下卻驚喜不已。“黃先生的寫作特別放松，對人性、歷史有很深的認識。他寫的其實不是一個孩子的成長史，而是一幅民國史的畫卷，是現(xiàn)代史的活化石�！睏顟c祥驚嘆，《無愁河》不是宏大敘事，不只有冰冷的歷史意志，而是呈現(xiàn)歷史另外的面貌，有生命的體溫，也有百感交集。

　　在楊慶祥眼里，黃永玉雖然年屆九十，但作品體現(xiàn)出旺盛的創(chuàng)造力。他在文學史上是另類，無法與當代中國作家歸為一類�！啊稛o愁河》對當下僵化的長篇小說概念是個沖擊，很多年輕作家太專業(yè)化，小說概念太陳舊，反而是黃永玉這樣的老人提供了新東西。”

　　以小說馳名文壇的作家韓少功，對《無愁河》也有自己的感受�！霸谥袊�的藝術(shù)界，黃先生從來就是一朵奇葩，他在文學上同樣是奇葩另類。我讀完這個小說后，特別驚訝的是他寫作的姿態(tài)——天馬行空，無法無天，撒手撒腳，他完全不管任何文學的定規(guī)，這樣的東西完全就是由著自己的性子來�！彼�認為，沒法用傳統(tǒng)的小說技法來衡量黃永玉的小說。

　　“《無愁河》是散文化的風格，看起來非常隨意，但不隨便。書中的內(nèi)容非常真實、自然，并非刻意設計�！痹u論家解璽璋說，黃永玉的這種小說沒法學，他的人生閱歷、內(nèi)心的藝術(shù)感覺，都是別人沒法學也沒法寫的。實際上，黃永玉、王世襄等人屬于最后一代傳統(tǒng)文人，他們傳承了傳統(tǒng)寫作風格、生活方式，后人沒法去模仿。但這一代老派文人的寫作，長期以來就被主流文壇邊緣化，作品得不到應有的重視。

　　“我會爭取活到把自傳寫完。一個老頭，到了90歲，臉上、全身都是青苔時才出這本書，又是喜劇又是悲劇。”目前，黃永玉正集中精力寫主人公狗狗的“抗日戰(zhàn)爭八年”。至于剩下的內(nèi)容，黃永玉不知道自己要寫多少字，也不知道要寫到什么時候，寫到哪里算到哪里。

　　雖有諸多爭議，《收獲》仍然繼續(xù)連載《無愁河》。程永新坦言：“黃老這種寫作跨度很大，是一個寫大時代的作品。只要黃老愿意寫，我們就發(fā)表下去。”李輝也動情地說，黃永玉一生都想寫這個作品，積累的一切都流入《無愁河》，不為名也不為利，也不是去文壇搶一個什么位子。他覺得，《無愁河》 的價值會隨著時間慢慢凸現(xiàn)出來。

　　作品介紹

　　一部民國湘西百科全書

　　《無愁河的浪蕩漢子》計劃寫作三部。第一部《朱雀城》分上、中、下，共80多萬字，剛結(jié)集出版。現(xiàn)進行第二部“八年抗戰(zhàn)時期”的創(chuàng)作，已寫了20多萬字�！吨烊赋恰肥且徊恳�1937年為下限的湘西百科全書，三教九流，士農(nóng)工商，耆紳教員、地痞乞丐、獵人匠作、主婦丫鬟，婚喪嫁娶、四時風習，應有盡有，躍然紙上。

　　黃永玉一筆一筆精雕細刻，生動細致地刻畫了上世紀二三十年代，作為湘西地區(qū)政治、經(jīng)濟、文化、軍事中心的朱雀城，它的社會組成的各個側(cè)面，它所經(jīng)歷的重要歷史事件，生活在其間的形形色色的人物……種種歡樂與悲苦、呼吸與悸動，構(gòu)成一座古城的勃勃生機。

　　《無愁河》敘述非常細密，充實著日常的人、事、物。黃永玉寫朱雀城，譬如寫一條街道，他要一家鋪子挨著一家鋪子寫過來，生怕漏掉什么；寫完這條街道，接著又寫另一條街道。再譬如說他寫吃，寫了一次又一次，從準備材料寫起，寫制作，寫吃的過程、感覺，寫吃的環(huán)境和氛圍，當然還有吃的人。小說拒絕一切過度開采的成語和俗語，用充滿趣味的方言，典雅的古詩詞品評，色澤溫潤的民國遺風遺調(diào)和粗話野話市井大白話，混合成一條語言的河流。

　　人民文學出版社編輯劉稚因為編書，跟黃永玉聯(lián)系頗多。她說編輯有意見，黃永玉會耐心傾聽，如小說里有很多議論，編輯認為有些議論把敘事打斷了，他聽了覺得挺好就刪掉，對寫作非常認真。第一部《朱雀城》首印三萬冊，人文社很有信心，覺得是一部不可替代的奇書，會是一部長銷書。

　　黃永玉談創(chuàng)作

　　這不是賬單，是詩

　　——我寫得很慢，因為我是老老實實地寫，沒有隨意刪改，我要把所經(jīng)歷的每個時代與社會的各個側(cè)面勾勒出來。一些年代久遠的事就讓筆觸隨著記憶逶迤而行，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要寫多長。

　　——我從各個方面來寫它，盡量不要落下什么東西。至于做歷史的歸納，那讓讀者去研究考慮，或者來批評它。我自己有各種各樣的眷戀，包括愛它，包括傷心，包括一些懷念，包括一些追悼，包括有很多甜蜜的東西。我把這個小說送給我的表妹，我給她提了幾句話，我說鳳凰是一個溫馨的故土，包括很多復雜的感情，尤其是老年人回憶當年的那些東西。

　　——我感到周圍有朋友在等著看我，有沈從文，有蕭乾在盯著我，我們仿佛要對對口徑。我每寫一章，就在想，要是他們看的時候會怎么想？如果他們在的話，哪怕只有一個人在，比如，如果蕭乾還活著，我估計他看了肯定開心得不得了。表叔如果看到了，他會在旁邊寫注，注的內(nèi)容可能比我寫的還要多。

　　——請不要嫌我啰嗦，不能不寫，這不是賬單，是詩，像詩那樣讀下去好了。有的詩才真像賬單。

　　記者觀察

　　好小說有容乃大

　　一部文學或影視作品，問世之后，一部分人極喜歡，另一部分人極抵觸，倘若該作品并非假冒偽劣，那么它一定多少冒犯了抵觸者的審美情趣。杰出的文藝作品，往往會冒犯眾人習慣性的趣味，從而體現(xiàn)它的卓異之處。平庸或媚俗的作品，以迎合為目標，從來不會冒犯大眾的胃口。黃永玉自稱：“我唯一的妙處就是從來突破那點框框，文學上也好，畫畫也好，但是我的膽子小，我一邊畫，一邊突破框框，我不張揚�！痹噲D突破框框的創(chuàng)作，很可能會觸犯流行的趣味。

　　《無愁河》或許好就好在破除了當下小說的陳框舊矩。今天流行的小說觀念，其實是從歐洲舶來的，尤其是現(xiàn)實主義的小說觀念更是如此。長篇小說似乎總要有典型人物、戲劇性情節(jié)之類，不符此類標準就不能算作小說。當代中國長篇小說還常被時事政治或歷史教科書牽著鼻子走，總想著反映國家民族、歷史政治之類的宏大命題，結(jié)果小說本身就弄得臉譜化、概念化。而商業(yè)暢銷小說盛行，故事類型化小說受到青睞，似乎不講曲折拐彎的故事就不能算是小說。然而，這些框框有點像畫地為牢。

　　歐洲小說跟西洋繪畫有相似點，特別是現(xiàn)實主義小說，講究焦點透視法，習慣用典型人物去貫穿整個故事。而中國繪畫講究的是散點畫法，傳統(tǒng)小說也是這樣，有多個焦點，人物、風景一路迎面而來�！稛o愁河》更像是《清明上河圖》這樣的傳統(tǒng)長幅中國畫卷，可以隨便欣賞某個片斷，可以不從頭讀到尾，信馬由韁，感受到的是大自在。然而，由于西方小說藝術(shù)觀念的盛行，中國傳統(tǒng)藝術(shù)的獨特之處反而讓大家感到陌生，感到不適應了。

　　長篇小說要有大容量，不必用各種框框來束縛，天地日月、山川河流、人物事體、草木蟲魚，都可以包納進來，呈現(xiàn)一個生機勃勃的大千世界�！稛o愁河》放棄了那些雄心壯志，也沒有寫作提綱，不拘一格，自由自在寫來，猶如一條小河逐漸交匯成大河，各種蕪雜都卷入進來，體現(xiàn)的是有容乃大。相比之下，今天流行的長篇小說，往往沉溺于個人情感和經(jīng)歷小世界，倒真的成了“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