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中國的美麗書寫(李建軍)

　　許多年前，剛學英語便認識了“China”。得知它的詞義，既是“中國”，又是“瓷器”，心里隱然浮現(xiàn)一絲困惑和不快：吾國上下五千年，縱橫幾千里，物華天寶，人杰地靈，有恢弘之漢唐，有萬世之長安，為何偏偏選擇區(qū)區(qū)“瓷器”來指代“中國”？在我的意識里，瓷器雖然精致，但也不過是“薄物細故”的小擺設、小玩意兒。古人也說過“君子不器”的話，也有過“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的哲語。如瓷器者，更是器之小者也，豈可戔戔然以為國名。老實說，在讀到胡平的《瓷上中國——China與兩個china》之前，我一直對英國人的無知耿耿于懷。

　　然而，胡平的作品改變了我對“China”的偏見，糾正了我對瓷器的錯繆認識。他將瓷器當做與印刷術、火藥、指南針和造紙術并列的重大發(fā)明：“它不僅外形漂亮，還有防酸、防腐的功能，無一絲的毒性，遠勝過陶制、木制、錫制餐具。同時衛(wèi)生，用后極易清洗，且堅硬、耐用、不朽，能發(fā)出悅耳之聲；加之其美如玉——光潔、白凈、晶瑩、半透明，比起粗拙的陶器、木器、錫器來，瓷器尤顯清麗珍貴�！笨傊�，“可以說，瓷器——這個在地球另一端的昌江之畔誕生的新物種，深刻地改變了西方人的生活方式，提升了西方人的審美情趣，加快了人類文明的變革進程。”是的，精細而堅實的瓷器，承載著中華文化特有的韻味和魅力，反映著中國人高雅精致的審美能力，體現(xiàn)著中國人力侔造化、巧奪天工的創(chuàng)造力，實實在在是非凡的：“它有火的剛烈、水的優(yōu)雅、土的敦厚，真正是寧可玉碎，不作瓦全，不絕如縷地傳遞出我們民族的天地觀、人生觀、宗教觀與陰陽五行觀�！�

　　《瓷上中國》無疑是一部填補空白的厚重之作，是一部具有拓荒性質(zhì)的文化建構。此前，關于瓷器和景德鎮(zhèn)，還不曾有過這樣一部既圖文并茂、賞心悅目，又充滿學術深度和知識信息的書。以景德鎮(zhèn)為中心，從縱向的歷史描述和橫向的斷面解剖兩個角度，清晰、深入而完整地呈現(xiàn)了中國瓷文化的價值。“瓷的命運就是中國的命運”，胡平借瓷文化，折射了中國歷史的風云變幻。自宋以來，中國積貧積弱，先被外族所侵凌，近現(xiàn)代以來，又被列強所欺侮，這些深哀巨痛都與瓷的命運聯(lián)系在一起。不僅如此，瓷文化還折射著“權力美學”，與世態(tài)變化和政風的清濁有著深刻的潛在聯(lián)系和微妙的對應關系。

　　此書全面而完整地闡釋了瓷的文化價值與文化功能，其中許多觀點精警深刻，啟人心智。從政治、倫理、美學、民俗等方面闡釋了瓷的文化意味。就文化和美學角度看，瓷象征著一種文化氣質(zhì)、文化情調(diào)。它會極大地影響人們的文化情緒和文化感受。“瓷上，多少有些寥落的禪意，涌上一抹抹清涼，還有空山新雨后的清新，讓被世事風塵、功名利祿磨礪得日漸粗糙、麻木乃至板結的心靈，再次探出含羞草一般的敏銳、靈動，讓時下活在極度商業(yè)化、政治化乃至泡沫化里常常糾結的人們，漸漸降去燥熱，淡去利害……”胡平從瓷與茶、酒以及佛光的密切關系中，揭示了瓷的文化功能�？傊�，“室無瓷不雅”，人無瓷不雅，瓷就是優(yōu)雅的高級文化的象征。

　　景德鎮(zhèn)在胡平筆下獲得了新的文化面相。他重新發(fā)現(xiàn)了景德鎮(zhèn)，重新界定了景德鎮(zhèn)，重新塑造了景德鎮(zhèn)。從文化地理角度講，景德鎮(zhèn)是瓷都，也是中國文化的重鎮(zhèn)。雖然景德鎮(zhèn)的瓷器已經(jīng)久負盛名，雖然瓷文化已有一千數(shù)百年的歷史，但是，我們對景德鎮(zhèn)和瓷器文化的研究和宣傳仍然很不充分。胡平說：“既往對景德鎮(zhèn)的書寫，充其量是點、線，沒有成面、成群，更未成‘學’。一部《紅樓夢》成就了多少學者皓首窮經(jīng)的‘紅學’�？拷�戈壁沙漠、歷經(jīng)漢唐風雨的小小敦煌，在國際上成為一門顯學。”然而，景德鎮(zhèn)的影響和地位卻遠遠沒有達到應有的程度和高度。胡平此作就是要為景德鎮(zhèn)爭榮光、爭地位，他的這部著作實在可以被當做奠定“景德瓷學”的重要基石。

　　胡平說：“關于英文China一詞的本義，究竟是‘瓷器’、‘昌南’還是別的什么，至今在學界存有歧義。但筆者相信，對于景德鎮(zhèn)這座千年窯火映照下的城市，用一個最合適的詞來形容它，人們絕不會有異議，這個詞就是：偉大�！笔堑�，我們應該有這樣的認知：瓷絕非小器，景德鎮(zhèn)也非邊陬小鎮(zhèn)。從文化的意義上說，瓷就是中國氣質(zhì)和中國修養(yǎng)的完美象征，而景德鎮(zhèn)也就是美麗中國的縮影和象征。

　　從《瓷上中國》里，我們可以重新認識“China”的詞義，可以清晰地看見中國文化的令人驕傲的優(yōu)雅和美麗。

　　《瓷上中國》不僅是說給中國人聽的景德鎮(zhèn)的故事，也是“說給全球聽的中國故事”。

　　《瓷上中國》不僅是景德鎮(zhèn)的文化名片，也是發(fā)給全世界的中國文化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