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驥才：不能只在屋子里坐而論道(楊曉華)

　　2013年馮驥才先生出了8本書�？坍嫛拔母铩眲�(chuàng)痛的《一百個人的十年》重新修訂；《春天最先是聞到的》一看就是寫感情；《離我太遠了》是周游歐洲和其他國家的游記；《文化詰問》和《文學先覺》收集了他10年間的文化思考；《凌汛》是對北京朝內(nèi)大街166號人民文學出版社1976年、1977年重大變革時期的追思和紀念；《西歐思想游記》是一個思想型游記的實驗，有思辨，有對話，有抒情，自由無羈，逸興遄飛。當然，最厚重的是《中國木版年畫代表作》，收錄了他10多年間搜集的7900多種年畫中的600幅精品，準備送給聯(lián)合國，“變成人類共享的遺產(chǎn)”。馮先生怎么會有那么大的精力、那么高的產(chǎn)量？在前幾天的北京圖書訂貨會上，讀者們不約而同發(fā)出這樣的疑問。

　　時間：一天當兩天用

　　一天24小時，對所有的人都一樣，但馮驥才有訣竅把一天當兩天用。

　　首先是他睡覺的方式和別人不一樣。每天從早上8點到12點他做案頭工作，閱讀理論文章，查閱各種資料，撰寫思想性文章，《文化詰問》、《文化先覺》就是在這個時段寫出來的；午飯后，他去天津大學的“馮驥才文學藝術(shù)研究院”約談、采訪，處理六七件事情，都在這個時候；下午5點他按時回家，洗臉、吃飯、看新聞聯(lián)播，然后倒頭睡一個小時；醒來后直到凌晨1點，搞文學、畫畫，在完全屬于自己的時間里隨性地徜徉和漫步。馮驥才表示，這個作息方式是老友謝晉生前教給他的，“感謝謝晉給我出了個好主意”。

　　第二個是他喜歡平行著開展工作，各種事情盡管紛至沓來，他照樣方寸不亂，從容應對。30多年，一直這樣。他畫過一張畫，一個人在柳樹下仰頭看紛披的枝條。畫旁題了兩句：枝亂我不亂，從容看萬條。

　　最后一個不是訣竅的訣竅：能少開會少開會，能逃會逃會，無聊的會堅決不開。

　　空間：從書齋到田野

　　在馮驥才的心目中有四條并行不悖的線索：一個是文化遺產(chǎn)的保護和搶救，一個是到他主持的學院上課、辦公，另外兩個是文學創(chuàng)作和繪畫。

　　“田野調(diào)查”是馮驥才多年來喊得很響也做得很實的一個詞——準確地說是他的一種理念和行動。五千年文化在當下的遭遇，讓他憂心忡忡。早在1994年，為了保護天津老城的文化遺產(chǎn)，他自費組織學者、攝影家67人，把整個老城的街道一條條考察了，給政府提了一個方案，政府汲取了其中部分意見。進入新世紀后，他更是把田野調(diào)查納入他的基本工作范疇，每年有1/3的時間，他帶著人員和設(shè)備行走在大地上，有形的、無形的、靜態(tài)的、動態(tài)的、城市的、鄉(xiāng)村的，凡是有文化遺跡的地方都進入他的考察視野、思想范圍、情感世界。

　　馮驥才認為，應該到田野，到山間，到廣大民間去發(fā)現(xiàn)和認定遺產(chǎn)，要和當?shù)厝擞懻撊绾伪Ｗo好這些遺產(chǎn)，而不是舒舒服服在屋子里坐而論道。

　　“立足田野，即與我們的文化共命運�！彼�說。

　　責任：從自覺到先覺

　　在馮驥才看來，“造城運動”、古村落空巢化、文化產(chǎn)業(yè)化、文化政績化等問題的大面積出現(xiàn)，政府要負第一責任。政府應該盡快實現(xiàn)文化上的自覺，但是首先是知識分子的自覺，何止自覺，更應該先覺。知識分子不僅要從現(xiàn)在看過去，更重要的是從將來看現(xiàn)在。馮驥才認為：“文化的先覺不是一種覺察，而是一種思想。它由廣泛的形而下的文化觀察與體驗中，發(fā)現(xiàn)時代性的新走向、新問題�！�

　　比如非遺中的口頭文學。中國的民間文學專家經(jīng)過廣泛搜集、整理輸入數(shù)據(jù)庫的中國史詩、神話、故事、歌謠、傳說、諺語、笑話等，總共已有88700萬字。如果30萬字一冊，估計得3000冊。馮驥才想把這套書列入出版計劃。“這本書出版了就是中華民族對人類的貢獻，這是五千年來中華大地上人民的文學創(chuàng)造，偉大的創(chuàng)造，所有優(yōu)秀的作家都是從民間文學吸取營養(yǎng)的。這是我必須要做的事情�！�

　　這種自覺和先覺的擔當，使他覺得文化遺產(chǎn)的挖掘和保護是社會的大事業(yè)，比他個人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還要重要。

　　情懷：“在激流中”寫作

　　馮驥才曾這樣評價表演藝術(shù)家李雪�。骸澳忝垦菀粋�人物，世界上就多了一個人�！焙玫男≌f也是這樣。在遺產(chǎn)保護和搶救中，他隨時隨地被人召喚，時間被瓜分，但是不時地他也產(chǎn)生沖動，想過小說癮。坐在車上，構(gòu)思某一個人物，設(shè)計某一種情節(jié)，特別奇妙、特別享受�！暗搅�！”司機突然說，一切瞬間消失，便有一種失落。

　　“但是只要我寫，我就用全部生命去寫，我不用生命的下腳料去寫�！瘪T驥才說。

　　2014年，馮驥才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俗世奇人》的續(xù)集已經(jīng)寫完了，怕撞車的書太多，他想在明年發(fā)表。他希望再寫一本書，書名想好了，應該是《在激流中》，寫1979年到1989年的中國文壇，王蒙、張賢亮、劉心武等這一代人的文化生活。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我現(xiàn)在做的民間文化遺產(chǎn)搶救和整理�！瘪T驥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