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灰的“浪漫”離殤——觀丹麥皇家芭蕾舞團舞劇《仙女》

芭蕾舞劇《仙女》劇照 王小京 攝

　　由丹麥皇家芭蕾舞團帶來的浪漫芭蕾舞劇《仙女》日前登陸國家大劇院。 《仙女》是部兩幕芭蕾舞劇，是浪漫芭蕾的開山之作。1832年法國芭蕾大師菲利普·塔里奧尼首創(chuàng)這部舞劇，可惜的是這個版本沒有流傳下來，奧古斯特·布農(nóng)維根據(jù)相同的故事情節(jié)編排了一部不同版本的《仙女》 。此次丹麥皇家芭蕾舞團演出的《仙女》是由丹麥皇家芭蕾舞團藝術總監(jiān)尼古拉·胡貝根據(jù)奧古斯特·布農(nóng)維爾版本而改編的。丹麥皇家芭蕾舞團用靈活敏捷、輕快迅速的腳下動作續(xù)寫了這部流傳于180多年前的浪漫經(jīng)典。

　　《仙女》在動作語匯上繼承了丹麥流派的精髓，舞劇主題依舊延續(xù)愛情這條主線，并保留了超現(xiàn)實主義的浪漫情結。最醒目的改變在服裝設計、舞臺設計方面。幕布升起，放眼望去只有黑暗系中的灰暗。黑白灰三色承包整部舞劇的色彩，灰色的背景幕板簡單切割出了爐壁與窗戶，這就是舞劇一幕中的舞臺背景，看似簡單到乏味，卻不禁讓人覺得生活乏味才是常態(tài)，簡單重復才是真實，看著坐在椅前一襲黑衣的詹姆斯，會覺得生活好像就是這么糟糕。幸好有身著白紗的仙女一縷輕煙般縈繞在詹姆斯的夢境里，也似曾相識地出現(xiàn)在我們所憧憬的生活中，緩慢平復了起伏的情緒。白紗長裙的仙女手臂纖長柔弱，足尖動作卻異常輕快并帶有干凈利索的battu (擊打) ，展現(xiàn)了丹麥流派的主要風格，手臂舞姿的自然表現(xiàn)，腳下繁復的擊打動作，在連接時流暢自如，一氣呵成。靈動的仙女形象被丹麥流派的動作風格完美支撐。

　　仙女夢幻般的不真實感也體現(xiàn)在每次“不走尋常路”的離場。仙女第一次的離開，是詹姆斯睡夢初醒時，在他夢中輕舞的仙女順著壁爐飛走了。第二次的離開，詹姆斯將仙女藏在扶椅上用黑色披肩蓋著，當披肩被青年掀開時，仙女魔術般的憑空消失了。第三次的離開出現(xiàn)在一幕慶祝詹姆斯與未婚妻婚禮的群舞上，青年男女們表情冷漠，動作風格略顯硬朗，女性身著灰色長裙，與仙女的輕透薄紗恰恰相反，質地密不透風，半高領和長袖的設計有些壓抑。詹姆斯與未婚妻全身被黑色衣裙包裹，本是歡慶婚禮的場面透出的卻是婚姻的灰暗與絕望，在灰暗的人群里沒有對婚姻的向往，放眼只有冷漠。心不在焉的詹姆斯在起舞的人群中看到仙女的身影并緊隨其后從窗戶一躍而下。仙女第四次的離開是“浪漫的死亡” ，在二幕中為滿足私欲的詹姆斯在巫師的欺騙下親手害死了心愛的仙女。仙女身體僵直雙手交叉胸前，被巫師的手下抬離。被抬離舞臺的仙女也是消失在現(xiàn)實生活的夢幻，浸透著失落的悲涼�？侦`的仙女四次特別的離場方式，印證了這個角色不受現(xiàn)實的羈絆，是不可思議的超自然的存在。

　　胡貝版本將傳統(tǒng)版本《仙女》中年邁女巫一角換成了年輕力壯的男性。胡貝版本中的男巫師是個值得讓人反復咂摸的角色。男巫師是毀滅者，毀滅了詹姆斯的“夢中情人” ，敲定了現(xiàn)實生活的不幸結局。男巫師和詹姆斯的微妙關系讓我聯(lián)想到了馬修·伯恩的男版《天鵝湖》 ，都散發(fā)著萬念俱灰的痛苦。男巫師在整部舞劇中幾乎沒有舞蹈戲份，而是大量采用啞劇、手勢語言。是何居心要處心積慮借詹姆斯之手害死仙女？在仙女死后詹姆斯傷心欲絕憤怒地質問男巫師，男巫師卻出人意料強勢地親吻了詹姆斯，這令人大跌眼鏡的舉動，也許能從中看出些許端倪。這個親吻是心生嫉妒的愛情嗎？是站在上帝位置擊破虛幻的泡沫，對詹姆斯那不切實際向往的救贖嗎？詹姆斯與男巫師的親吻，雖出人意料，但也云淡風輕，兩人發(fā)展到這里編導沒有繼續(xù)給出更多解釋，將答案留給了觀眾，男巫師的真實身份可以是其中任何一個，你的回答就是答案。

　　黑白灰是這部舞劇服裝的色調(diào)，是舞臺背景的色調(diào)，也是這部舞劇所表述的思想內(nèi)容的色調(diào)。在苦悶的現(xiàn)實中人人都向往詩和遠方，但這天真的癡望怎抵得過現(xiàn)實的悲愴？親手害死心愛的“仙女” ，現(xiàn)實生活中本是自己的新娘也成為了別人的妻子。詹姆斯的愛情沒守住“浪漫世界”的愛人，也沒留住“現(xiàn)實時空”的未婚妻。這場浪漫的離殤注定是黑白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