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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亞·科托《夢游之地》:悲傷與傳奇之書

http://www.marylandtruckinsurance.com 2015年07月17日08:04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 李 垚
米亞·科托米亞·科托
《夢游之地》葡語版《夢游之地》葡語版
《每個人都是一個種族》葡語版 《聲音造就夜晚》葡語版《每個人都是一個種族》葡語版                       《聲音造就夜晚》葡語版

  據(jù)說那地方是一片夢游之地。因為當人們入睡之時,它便向遠方移動,穿越時間與空間。

  ——《夢游之地》

  莫桑比克作家米亞·科托(Mia Couto)是當代最為重要、最為出色的、以葡萄牙語創(chuàng)作的非洲作家之一。他的雙親是20世紀50年代的葡萄牙移民,他出生并成長于莫桑比克的第二大城市 貝拉,14歲時就已經(jīng)在當?shù)貓蠹埳习l(fā)表詩作,后來他搬到首都,在大學里學醫(yī)并經(jīng)歷了莫桑比克的殖民地獨立戰(zhàn)爭。1983年,米亞·科托出版了他的首部詩集 《露水之根》,其中有些作品是對偽馬克思主義者激進、好戰(zhàn)的宣傳之批判與反對。此后米亞·科托則主要以創(chuàng)作小說為主,迄今為止共出版了三本詩集、四本雜文 集、六本短篇小說集與十余部長篇小說,作品在二十多個國家翻譯出版,贏得了諸多贊譽與獎項。2013年,因為在其創(chuàng)作的多部虛構作品中,展現(xiàn)了“風格的創(chuàng) 新與深厚的人文精神”,完成了“從地域性到全球性的過渡”,米亞·科托獲得了葡語文學界的最重要獎項——卡蒙斯文學獎,成為了繼若澤·克拉維里尼亞之后, 第二位獲得該獎的莫桑比克作家。

  米亞·科托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將葡萄牙語同莫桑比克的地域性詞匯與結構融合在一起,重新創(chuàng)造了這種語言,同時也為非洲文學的敘事建立了一種全新的模 式。他自己承認,他的書寫、他對語言的使用與變形,主要受到兩位作家的影響:其中一位是巴西作家吉馬良斯·羅薩,羅薩的長篇小說《廣闊腹地:條條小徑》堪 稱葡語版的《芬尼根守靈夜》,即便是通曉葡萄牙語的讀者也大都對其望而卻步。另一位是安哥拉作家、民主斗士若澤·盧安蒂諾·維耶拉,其短篇小說集《盧安 達:安哥拉小說集》大量地使用了金邦杜語(非洲安哥拉北部的一種班圖語),并且在出版時拒絕提供詞匯表,這固然將一批讀者拒之于門外,但是與此同時,這樣 的書寫也開辟并完成了一種極具非洲特色的敘事方式。

  米亞·科托最初創(chuàng)作的是短篇小說。1986年,短篇小說集《聲音造就夜晚》出版,隨后另一本小說集《每個人都是一個種族》出版,從這些短篇小說 中可以很明顯地看出作家風格的演變、升華與成型!堵曇粼炀鸵雇怼分惺珍浀男≌f已經(jīng)擁有了魔幻與傳奇的成分,而《每個人都是一個種族》則具有很強的地域特 性,風格上大都趨近于現(xiàn)實主義,也正因如此,這本小說集更多也更直接地討論了獨立戰(zhàn)爭這個沉重而痛楚的話題。

  1992年,經(jīng)過兩本短篇小說集的充分演練后,米亞·科托推出了第一部長篇小說:《夢游之地》,這本書以莫桑比克內戰(zhàn)為背景,以令人嘆服的詩意 語言和精巧萬分的敘事結構將戰(zhàn)爭中與戰(zhàn)后的殘酷現(xiàn)實與幽冥幻象如藤似蔓般緊緊交織纏繞,從而完成了對莫桑比克歷史現(xiàn)實的反思,同時也呈現(xiàn)了令人苦痛不已的 戰(zhàn)爭之殤。該書獲得了1995年莫桑比克作家協(xié)會虛構作品獎,并在2002年的津巴布韋國際書展上當選為20世紀非洲十大好書。

  小說由兩條主線構成,一條主線的主人公是戰(zhàn)后土地上的兩位漫游者。這一老一少在某種意義上是莫桑比克過去與未來的象征,他們行走在當下,在滿目 瘡痍的村莊與道路上遭遇了奇人奇事,最后老人——歷史——選擇了揮別世界,任一葉扁舟載著他,開始了“步入一片充盈著無限幻想的海洋之旅”;小說的另一條 主線則借由少年的“閱讀”展開,閱讀的內容是他們在一條道路上找到的11本署名為肯祖的筆記?献婀P記中的內容源自戰(zhàn)爭時期,在他的記錄中,現(xiàn)實與魔幻雜 糅,二者相輔相成,不分彼此。他在第一本筆記《世界如我們一般年幼之時》里宣稱“我點起一場故事之火,然后熄滅了我自己。當我完成這些簡記的時候,我將再 度化作無聲的影子”?献嬖诠P記中將旅程中的諸多事件分散在各自獨立卻又絲縷相連的奇妙畫面中,每一幅畫面都仿佛有獨特的邊界;每一幅畫面中都會——這在 有時候幾乎像是在響應讀者期待一般——發(fā)生新的或者出人意料的情況,它們推動著敘事有條不紊地向前發(fā)展。但這各幅畫面的中間地帶卻絕非留給讀者思考的空 白,而是點綴著老人與少年的漫游描寫,它們同樣神秘、深沉又極具非洲特色。事件不斷發(fā)生、醞釀,讀者在充滿戰(zhàn)栗的期待中凝神靜氣,享受著如詩的語言與如夢 的描寫,敘事就這樣分解、構成在一系列畫面之中,仿佛化簡為繁,化整為零,有限仿佛裂解成宛轉迷人的無限,令人目不暇接。

  米亞·科托在訪談中指出,口頭的文化講述至今仍然在莫桑比克占主導地位,將現(xiàn)實轉化為故事來講述的本領,即便在城市里也依然存在。講故事并不是 藝人的專屬,在莫桑比克,人們不只是用語言,也用整個身體,用舞蹈、歌謠與詩歌來講述。評論界一般將米亞·科托歸類于魔幻現(xiàn)實主義作家,他本人對這個標簽 極其反感。簡單地將米亞·科托的作品歸屬于魔幻現(xiàn)實主義確實不妥,讀過他的作品后不難看出他的魔幻現(xiàn)實主義顯然有別于以此風格聞名于世的拉丁美洲作家,所 謂的魔幻現(xiàn)實主義與其說是他的風格,不如說是他敘事渲染的手段,是他將各種非洲諺語、謎題、傳說、祭祀、隱喻、對神祇的膜拜與敬畏巧妙編織進文本的工具。 而且,考慮到米亞·科托作品的主題——莫桑比克內戰(zhàn),荒誕與失常在非常態(tài)下有時候顯然是再正常不過的狀況。在《夢游之地》當中,因為沒有電,電冰箱在叢林 中變得毫無用處,出于實在的考慮,它被改成了一張床,而報廢的坦克則被拿來養(yǎng)雞,現(xiàn)代文明與戰(zhàn)爭工具的尷尬遭遇,不能不說是一種發(fā)人深省的有力諷刺。

  身份的確認與追尋是米亞·科托所有作品探索的重要主題,《夢游之地》自然也不例外。即便是在取得獨立后,葡萄牙長久的殖民統(tǒng)治給莫桑比克留下的 影響依舊是深遠的,這種影響既在人們口口相傳的傳奇與講述中頻頻露面,也將其濃重的陰影投射在當?shù)刈骷业膭?chuàng)作中!秹粲沃亍妨钗矣∠笞钌畹牡胤讲皇撬 魔幻,不是它的詩意,也不是作者在雙重文本中時隱時現(xiàn)的歷史反思,而是這些非洲本土居民——游民在對身份的苦苦追尋與認知中所顯露出來的無奈與悲哀。雖然 誠如V.S。奈保爾所言,“無論異質文明怎樣入侵非洲,非洲戴上怎樣的假面,那些古老的文化依然在叢林里固執(zhí)地存在著。”的確,無論是殖民時期的野蠻開化 還是獨立后至今無力抗拒的文化入侵,白魔鬼的干涉都無法將黑上帝的存在完全抹殺,但是,正如米亞·科托在小說中所言,“我們的記憶住滿了來自我們村莊的幽 靈。這些幽靈用我們的本土語言來與我們交談。時至今日我們卻只能用葡萄牙語來做夢!惫爬衔幕倘灰琅f存在于叢林深處,但是已然喪失的卻同樣再也無法挽 回。無論是在戰(zhàn)爭中還是戰(zhàn)后,無論是老人與少年的漫游,還是肯祖的漫長旅程,都是本質上的尋根之旅。

  在小說第一部分《亡故之路》里,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的是一條擬人化的、被戰(zhàn)爭謀殺、玷污的道路。廢棄的巴士上滿是尸首,“此地已被死亡玷污。要一千 場祭儀才能凈化這輛巴士”。亡故之物是扭曲的鏡子,映照出同樣被悲哀與傷痛扭曲的靈魂。小說結尾,書寫與講述仍在延續(xù),帶走老人的波濤上寫著成千上萬個故 事,肯祖所書寫的一切也化作了大地的書頁。書寫與講述從“人”那里傳遞到海洋與大地,夢游之地在熟睡的人們耳畔輕聲呢喃,講述那些被遺忘的故事與傳奇。

  《夢游之地》是一本悲傷之書,因為它復現(xiàn)了這片傷痕累累的大地那令人難以忍受的痛苦,但它也是一本傳奇之書,展現(xiàn)了那永不磨滅的夢境與幻想,以及永不消逝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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