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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達:火熱的耕耘者——悼念劉茵師姐

http://www.marylandtruckinsurance.com 2015年03月23日12:00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 雷 達

  對劉茵的猝然去世我一直難以釋懷。2月28日下午,手機顯示閻綱兄曾打來過電話——以前他從未與我用手機聯(lián)系過,我頓感一定有事,趕緊打過去。沒想到他的第一句話竟是:劉茵去世了!我驚呆,這怎么可能,什么病呀?閻綱略作解釋,我依然不解。因為我知道,除了前年腿摔傷已痊愈、眼底黃斑使視力驟降之外,劉茵什么病也沒有,體檢結(jié)果出奇的正常,是標準的健康老人,加以她開朗熱情的性格,我常想,她至少能活到90歲以上?墒,誰能想得到呢。

  劉茵、閻綱、謝永旺、周明和我,同畢業(yè)于蘭州大學。他們幾位比我要高好多個年級,并未同時在校過,我稱為師兄、師姐。多年來,他們給過我許多幫助,我對他們也非常尊重。新世紀之初,盤點“百年甘肅”時,有人把閻、謝、周還有我,并稱為“蘭大文壇四才子”,寫成文章,在甘肅廣為傳揚。劉茵曾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工作,還在北京某中學教過書,上世紀70年代末調(diào)入人民文學出版社做編輯,先是在《當代》,后來是《中華文學選刊》。沒想到,這一調(diào),給中國文學界調(diào)來了一位優(yōu)秀的編輯,給中國報告文學界輸入了一位充滿活力的耕耘者、播火者。在此后的幾十年里,劉茵在發(fā)現(xiàn)人才、培養(yǎng)作者、發(fā)現(xiàn)好作品、推動報告文學事業(yè)發(fā)展方面,作出了突出貢獻。

  最近路遙的作品很火,是文壇熱門話題之一。其實,路遙的成名作中篇小說《驚心動魄的一幕》責任編輯正是劉茵。路遙這部稿子投到全國許多刊物,全部被退稿,連連受挫,眼看陳忠實的《信任》、賈平凹的《滿月兒》和京夫的《手杖》都獲了短篇小說獎,路遙由焦慮而有些灰心,說,若這個中篇最后投《當代》也不用,“稿子不必寄回,一燒了之”。然而,生活中“驚心動魄”的喜事說來也會來。是劉茵打電話問路遙的上級董得理:“秦兆陽主編看過稿子了,準備采用,但有些意見。路遙可否來京改稿?”路遙得知后欣喜若狂,給劉茵寫了8頁長信陳述創(chuàng)作動因。劉茵回憶道,“路遙見到秦兆陽時非常局促,雙手放在膝蓋上端坐著,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路遙根據(jù)秦兆陽、孟偉哉、劉茵的意見進行了認真修改。1982年這篇小說獲得了首屆全國優(yōu)秀中篇小說獎。

  記得發(fā)獎會在京西賓館舉行,當天下午,獲獎?wù)、編輯、評論家座談,我和劉茵都在場。北京的作家們個個談笑風生,外省作家卻都拘謹不語,路遙尤甚,憋紅了臉,像個怪人,使那天的氣氛格外凝重、嚴肅。此時不知是路遙自己還是別人,弄翻了茶杯,嘭的一聲砸在地上發(fā)出巨響,會場忽然靜極,有人冒了一句“驚心動魄的一幕呀”,全場哄然大笑,聯(lián)系到路遙的矜持和他獲獎作品的名字,大家就笑得更兇了,氣氛才轉(zhuǎn)了過來。

  后來路遙寫道,在中國老一輩作家中,他最敬愛的是兩位,一位是柳青,一位是秦兆陽,稱他們?yōu)樽约旱奈膶W“教父”。路遙后來又有獲獎的中篇《人生》,獲茅盾文學獎的長篇《平凡的世界》,成就赫然。但我在想,假若路遙最初沒有碰上劉茵這樣熱心的成人之美的編輯,假若《驚心動魄的一幕》再一次遭遇退稿,路遙還會成為后來的路遙嗎?實在難說。何為“機遇”?細想其實就是“人遇”或者“遇人”——人與人之間所充滿的偶然性,在不斷地改寫著一個人的一生。

  劉茵是報告文學領(lǐng)域里勤懇的耕耘者,更準確地說,是一位熱情似火的耕耘者。她腿勤、嘴勤、手勤,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這使她具有準確的判斷力,好的題材線索、有潛力的作者,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她即刻行動,捷足先登。根本的動力還是她對文學事業(yè)的摯愛和奉獻的精神。有多少優(yōu)秀作品是經(jīng)她編輯后走向中國文壇的?我沒統(tǒng)計過,僅憑稀薄的印象,趙瑜的《強國夢》、胡平的《中國的眸子》、喬邁的《希望在燃燒》、李鳴生的《飛越太空港》《走出地球村》、黃傳會的《中國山村教師》,還有盧躍剛的好幾部作品等等,皆出其手。從作家到將軍的劉亞洲,也曾是當年的新銳作者,劉茵多次談過與他的交往,并責編過其稿子。具體是《陳勝》還是《惡魔導演的戰(zhàn)爭》,我記不得了。

  不過,現(xiàn)在說起劉茵,大都強調(diào)她勤勤懇懇、兢兢業(yè)業(yè)搞編輯工作,其實忽略了另一面:她更突出的特點是有政治熱情,關(guān)心時事,在撥亂反正和反對極左方面,有鮮明的立場和尖銳的見解。編輯出版《中國的眸子》的過程就是一個鮮明的例子,她特意送了我一本。

  她與很多報告文學作家都是好朋友,大多有休戚與共、風雨同舟的情誼。她有一顆火熱的心,有激情,樂于助人。人們半開玩笑地說,只要劉茵要辦的事,沒有辦不成的。她鍥而不舍,不屈不撓,不達目的絕不罷休,但都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他人、為作者。有一年,她向我介紹了一位青年才俊,并把其簡歷、文章等材料送過來,要我推薦他進中國作協(xié)創(chuàng)作研究部?戳瞬牧希液軡M意,把材料交到人事部。但我人微言輕,進個人到北京談何容易,因為戶口等原因,沒調(diào)成。但她一直在追問,使我有壓力!抖鼗椭畱佟返淖髡咄跫疫_是當時甘肅省作協(xié)主席,我的同班同學。王要我為他這本書寫個序,我不寫。沒想到他“告狀”到責編劉茵那里,她立刻抄起電話找我,要我必須寫,說了一大堆理由,我還是寫了。后來《敦煌之戀》獲了魯迅文學獎、“五個一工程”獎。我這篇序好像被用得很廣泛。劉茵雖已退休多年,仍大量看稿,關(guān)心文壇,直到去年,她還把厚夫的《路遙傳》推薦給人文社的編輯腳印,近日出版了。厚夫感謝不盡。

  有一年,某報要報道劉茵,原來的大題目是“報告文學之母”,且馬上要付印,她覺得不妥,猶豫著,征求我的意見。雖然我也理解,但我一向不大主張用“之父”、“之母”、“之祖”的提法,好像夸一個人總要讓他當個長輩,壓人一頭,才叫榮譽。我也不喜歡“最后一個”什么什么的,好像時間到他那兒就停頓了。我直率地談了些看法。她完全同意,立即讓報紙撤換了版。

  劉茵長期從事辛勞的編輯工作,個人情感生活又不無挫折,卻能把全部熱情投入事業(yè)之中。上世紀90年代中期,東北某出版社出她的個人作品及評論文章集子,不知為何,她執(zhí)意要我寫序,我就寫了。這次閻綱兄還說,你序中的一句話是對劉茵最好的評價。我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這句話。我倒是讀到書中劉茵自己在散文《揀石子》中寫的:“性格堅實的小石子,不甘在茫茫大海中沉沒,頑強地漂動于海岸沉沙。”忽然感動,心想,這何嘗不是她堅韌、頑強的生活信念的剖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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