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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午夜,看到蒙元錢幣研究學者曹光勝先生發(fā)給我的微信:張賢亮先生逝世。心臟聚然一緊,我急忙打開電腦,搜狐新聞一條醒目的黑體字證實了這條消息,“銀川新聞網(wǎng)9月27日消息 今天中午,著名作家張賢亮因重病醫(yī)治無效在銀川去世,享年78歲。”這時我才意識到,朋友和師長中又一個電話永遠無人接聽了。我馬上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剛從金門出差進門的妻子,我們先是驚愕,繼而是難過和挽惜。最讓我遺憾的是就在這個月初,我參加的中國錢幣學會“西夏及蒙元錢幣研究專題研討會”就在銀川舉行。由于會后我和曹光勝匆匆趕往阿拉善,而沒能與張賢亮通個電話,如果通個電話就能知道他正在病中,哪怕去看他一面也好呵。人生就是這樣無常,讓人慨嘆不已。
我們最后一次見到張賢亮是2002年在銀川鎮(zhèn)北堡西部影視城他的寓所兼工作室。他一生寫了許多著名的作品,這個影視城也是他的作品之一,是他寫在西北大地上的一個作品。那一天,他興致極好,穿著他的中式常服。外面是熙熙攘攘的游客,他們都想不到,就是他們的眼皮底下,這個外表其貌揚的小庭院里,《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的作者正銜著香煙,一一給我們夸耀他的藏品,他的收藏以文房用品為主,給我印象深的是歷代名石名硯。他最得意的似乎是立在門口處
的兩根硅化木,是他多年前從新疆發(fā)現(xiàn)并淘來的,玉化的程度很好。他開心地說,有人已經(jīng)出價百萬了。黃胄先生生前曾對我說過,有人妄評,畫家中最有經(jīng)濟頭腦的是黃胄,作家中最有經(jīng)濟頭腦的就是張賢亮了。孰不知,他們和商場中的生意人有本質的區(qū)別。他讓我們坐下喝茶,自己卻隔著大畫案站在那里侃侃而談,背后是他母親的黑白照片,一位美麗的江南女人,身著旗袍,幾乎占據(jù)了一南墻?吹贸觯類壑约旱膵寢。這個出生在江蘇水鄉(xiāng)的男孩兒,不到20歲就來到了大西北,從此在這里扎下根并走完了半個多世紀充滿坎坷的一生。經(jīng)過改革開放初期的讀者大都知道,張賢亮在1979年平反后成為第一批創(chuàng)作“傷痕文學”的作家,是他自己就曾傷痕累累。賀平對我講過一件張賢亮親口說的往事,他被打成右派后的一段時間里,生活極度貧困,常常吃不飽飯,有一次被押著去勞改的路上,他發(fā)現(xiàn)腳下的雪地上露出一截鐵絲,他想彎下腰去拽出來也能賣一點點錢,但大家都排著隊,不能停留,只好跟著往前走。沒想到那是一截帶電的電線,后面的人也看到了就伸手去拽,卻發(fā)生了不幸。張賢亮這一閃念未及付諸行動,卻躲過一大劫,這似乎也是天意,不然,便沒有后來的《綠化樹》、《靈與肉》、《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等名篇佳作,當然也不會有這座著名的影視城。
張賢亮先生不僅是作家、收藏家,還擅長書法。1999年初他托賀平讓我為他刻兩方印,一方刻隨形“隨風而去”,一方刻名章“張賢亮印”。刻好后不久,他參加作協(xié)的會到北京。賀平去看他,順便把印給他帶去,正巧筆墨湊手,當即給我寫了一副對聯(lián),上聯(lián)是霞為
云魂魄,下聯(lián)是蜂是花精神。上款題“林深先生方家惠正”;落款題“已乙卯春節(jié)張賢亮”。并用了這兩兩方印。林深是我那個時期的筆名。
后來他創(chuàng)作書法作品經(jīng)常用到我給他刻的這兩方印,說明他對這家兩方印還算滿意,其實刻的并不理想。2008年我去銀川征集錢幣大辭典的資料,在古玩城看到一副張賢亮的對聯(lián)作品:“來似驟雨去似風,落花飄萍偶相逢。待到夢回夜已殘,水中唯余月朦朧!毙±习蹇次荫v足觀賞,便問我這字是真是偽。因為張賢亮的字在西北地區(qū)名氣很大,市場上經(jīng)常出現(xiàn)偽作。我對他說肯定真品無疑。他說怎么見得呢?我告訴他這副對聯(lián)上的兩方印是就是我刻的,他聽了非常高興。
張賢亮先生身上也常常帶著一股文人多有的自負,時時表現(xiàn)出來,也是那一次,賀平去看他,除了帶去我刻的兩方印,還給他帶了自藏的一個清代刻銅墨盒送給他。他接過去看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不屑:這東西我收藏的多了。賀平一聽就把墨盒又拿了過來,說:那好,我自已再留著吧。后來,張賢亮又提到此事,打趣地說:萌娘呵,我見過實在的,還真沒見過象你這么實在的,F(xiàn)在回憶起來,倒也覺得他這個人很真實可愛。
張賢亮先生生于江南,扎根于西北,把自己的大半生奉獻給了那片金沙熱土。他為寧夏人民做了很多好事,寧夏人民也為有他這樣一位作家藝術家而驕傲。我把他的詩作稍加改動,做為這篇小文的結尾,以寄托對他的懷念之情:
來似驟雨去無痕,落花飄萍攸作塵。斯人已隨清風去,菩提樹下好安魂。
(編輯注:劉春聲,中國作協(xié)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