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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楠:與冰山對望的詩人

http://www.marylandtruckinsurance.com 2014年09月12日09:33 來源:中國作家網(wǎng) 黃永健

  2008年8月我參加了第八屆全國散文詩筆會,特克斯——野山羊多的地方,喀拉峻——黑色的莽原,八卦城——天風(fēng)鼓蕩浩氣長空,在伊犁河谷特克斯縣的三天三夜,為美景、詩情、醉意、歌聲和情誼所陶醉,歸來后情不自禁作長文《北疆三日》,表達一個作者對于新疆風(fēng)土人情以及新疆大地的無限眷戀,就在那次筆會上,有幸認識了亞楠——一個北方漢子,溫和、熱情、豪放,待人細膩、周到。渾身散發(fā)著感染力和穿透力的亞楠,與我真是一見如故,其原因后來我才知道,原來他也是師范院校畢業(yè),且在伊犁第二師范教過書,后來改行從事新聞出版業(yè)……一個教過書的人與一個還在教書的人一見如故,也在情理之中。從那以后,我們又在丹江口全國第十屆散文詩筆會于漢江邊上暢敘,此情此景后被亞楠點化在散文詩《在江邊飲酒》中:

  暮色漸臨,幾個尋夢的詩友,在漢江邊的清風(fēng)里,點燃自己的激情。那一夜,簡樸的漁家酒肆,漫溢著浪漫情懷……唐朝的風(fēng)正向我們涌來。悠悠歲月,有過多少往事,云聚云散,終為虛空?而沉浮的盡頭,依舊刀光劍影,歌舞升平。

  此外,我們還在北京的紀念中國散文詩90年活動、深圳散文詩活動等場合見過面。亞楠足跡隨詩心跌宕,屐痕所至,雁過留聲,在全國各地發(fā)表的大量的散文詩、詩歌和散文作品得到了讀者的廣泛認同,2009年獲得“紀念中國散文詩90年最佳散文詩作品集獎”,其散文詩也得到了許多文學(xué)評論者和散文詩同道的認同,就我所知,葉延濱、王光明、靈焚、章德益、沈葦、劉亮程、譚五昌、孫曉婭、崔國發(fā)、曲近、葉舟等學(xué)者、評論家和詩人,都從不同的角度,對亞楠的散文詩進行過評述,所有這一切與他所許志愿互成因果。常見到像亞楠這樣的“忙人”,也熱心寫作,但是干的是“玩文學(xué)”的活,涂涂抹抹,浮光掠影,無須將理想長期地寄托于文學(xué)之樹。但亞楠的寫作沖動是文學(xué)沖動不是其他沖動,后來我得知他修了中文系的本科課程之后,又在杭州大學(xué)隨飛白教授進修西方詩學(xué),對照他的寫作歷程和散文詩創(chuàng)作實績,進一步印證了我的判斷。

  獨特的西域書寫:

  重新審視人與自然的關(guān)系

  亞楠涉略詩、散文、散文詩及文學(xué)評論,其中以散文詩用力專勤。他將這些年來的創(chuàng)作成果結(jié)集為散文詩集《落花無眠》《南方北方》《行走的風(fēng)景》,詩集《在天邊放牧云朵》《迷失的歸途》等。因在《伊犁晚報》開設(shè)“天馬散文詩”專欄,創(chuàng)建中外散文詩學(xué)會新疆分會,組織“中國散文詩天馬獎”等等,他已成為當(dāng)代散文詩積極的傳播者。散文詩雖說是雜交(混血)文體,是被建構(gòu)起來的新文類(Genre),但是我國文壇及世界文壇皆有大家、名家專寫或兼作散文詩,亞楠在某種程度上講是一個專事散文詩創(chuàng)作的作家,因為目前他的創(chuàng)作成就主要集中在散文詩領(lǐng)域,他獨特的西域題材、邊地感受和純正的感情,打動了朋友們,感動了散文詩的讀者和批評者,有人將他納入“新邊塞詩派”,逐漸將他確認為新疆大地上的散文詩代表性作家,從名和實兩個方面來看,亞楠當(dāng)之無愧。

  亞楠散文詩語言雅潔,雅潔到看不出雕琢的痕跡,尤其是遇到西域壯觀如冰山雪線、荒原狼群、清幽的山谷、雪嶺云杉、博格達峰、慕士塔格峰、昆侖山、帕米爾、冬窩子等抒情對象時,更是突出,試看《博格達峰》:

  我知道,你億萬年的守望,只是為了與我們相遇。啊,在陽光深處,我用一支小小的火焰,召喚了你持久的安詳。

  或者用一種痛燭照世界。那些風(fēng)都是虛幻,唯有潔白的雪暗示我,時間已經(jīng)倒流,天空的色彩并非都是藍的。

  我早已習(xí)慣了仰望,在這個世界上,我不可能還有另一種選擇。

  可是,我更愿意登臨峰頂,并用一種平視的目光,溫暖我的同類。不再去想那些風(fēng)暴,那些斑駁的血痕,只用一顆善良的心,廓清虛擬的場景。

  瞧啊,這些石頭都已經(jīng)開花了。在博格達峰頂,我看見盛開的童話就像大地稚嫩的眼睛……

  我去年只身一人獨走青藏,面對唐古拉雪峰、騰格里雪峰和納木錯湖,只能報以無言,我深知從海平面突然來到世界屋脊,從水的世界來到雪的世界,從人間來到神的故土,心量和能量都不夠和她們對話。亞楠作為一個長年生活在高原大漠的邊塞詩人,對于這些神性的存在產(chǎn)生了磨合過后的深度體認,水蓮花是一種相互體認,雪蓮花那是另外一種相互體認,如果我們是水,那么亞楠他們是雪。為什么降央卓瑪?shù)母杪暷菢犹鹈?因為她是雪,是一朵被冰山滋潤了的雪蓮花,而亞楠又有差異,他是帶著江浙人的文化血統(tǒng)進入冰天雪地大漠荒原的原始天地,因此心理的情感的沖突、裹合和搏擊更加多元化。因此,我們在“博格達峰”以及亞楠其他眾多同類題材散文詩中,看到了一個與冰山雪線對望的人,雖然本詩中作者承認面對西域群峰,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仰望”,但是緊接著道出了自古以來中國文人中國文化的“物吾與也”的特別情懷,說白了,就是平視宇宙,合二為一。亞楠在散文詩詩集《南方北方》里縱情謳歌的李白和孟浩然,都是身在江湖,心存魏闕的偉大詩人,李白“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人山對望的文化沖動,在亞楠散文詩里復(fù)活重生,即使在《冰山之父》這章散文詩里,亞楠面對慕士塔格峰,也是“用仰望的目光凝視”,也就是說,來到慕士塔格峰面前首先必須仰望,必然仰望,那是人的形體與山的形體之間的巨大差異造成的。但是,當(dāng)一個文化主體的文化靈魂被冰山激活后,這個渺小的人瞬間長大為一座冰山凝視著對望著慕士塔格峰——兩座冰山是對話、是和諧、是永恒:

  冰冷的額頭,蘊含著多少奧妙?抑或用一縷光探尋暗夜,就像太空探測器,把無垠的宇宙輕拂。晶瑩原是一種品質(zhì),看不見的花朵開放在高處。

  我來到你面前,用仰望的目光凝視。啊,帕米爾的精魂,用自己的存在遠眺。遠方只是一個音符,你輕斂思緒,任時光在眉宇間潮起潮落。

  ……

  哦,不去多想什么了。我知道,在帕米爾高原,慕士塔格峰正閃爍著銀光……

  ——《冰山之父》   

  表現(xiàn)與現(xiàn)代生活相對的

  另一種生存狀態(tài)和生命活力

  我曾在《中外散文詩比較研究》一書中,提出了存在于中國現(xiàn)當(dāng)代文藝作品中的七種“現(xiàn)代性”,其中之一為“被遮蔽的現(xiàn)代性”——沈從文選擇的另一種現(xiàn)代性,張揚一種以自然為底蘊的、本真的人性,這種人性不同于啟蒙主義的人道主義所倡導(dǎo)的,也有別于仁義為本的“性善論”的人性,而是元氣淋漓的生命本體,是敢愛敢恨、能生能死的人生境界,并且以此對抗和鞭撻現(xiàn)代都市人性的萎縮和現(xiàn)代文明對人性的異化,如20世紀30年代麗尼、田一文的散文詩《鷹之歌》《江之歌》以及許多少數(shù)民族散文詩作家或生活在邊疆地區(qū)的散文詩作家的作品,著意表現(xiàn)與現(xiàn)代生活和現(xiàn)代人性相對的另一種生存狀態(tài)和生命活力,因為這種活潑的生命力直接構(gòu)成了對于現(xiàn)代人性的挑戰(zhàn)和必要的補充,因此這類散文詩同樣獲得了它的存在價值,成為中國散文詩不可或缺的一種表現(xiàn)形態(tài)。田一文的散文詩《江之歌》開頭:

  喏

  喏——

  喏,喏,喏,喏……(這銅色的背脊的船夫號子聲)

  至全文結(jié)尾,詩人回應(yīng)前文,又讓這些原始的合唱回蕩在大江之湄:

  喏

  喏——

  喏,喏喏喏……

  喏喏地吐著原始的力,喏喏地作出雄壯的合唱。

  喏,江在壯著他們的膽子。

  20世紀80年代,漢語散文詩實現(xiàn)了現(xiàn)代主義的回歸,波德萊爾式的反諷、震驚、夢幻書寫得到了當(dāng)代中國散文詩詩人的重視,但是這其中依然有一批詩人,尤其是生活在邊疆和少數(shù)民族地域的作者,目睹現(xiàn)代化、城市化對于傳統(tǒng)文化(包括漢文化傳統(tǒng)和少數(shù)民族文化傳統(tǒng))的沖擊和腐蝕,頑強執(zhí)著地用散文詩形式贊嘆人性的傳奇、自然的雄渾壯闊和少數(shù)民族的民風(fēng)民俗,以此構(gòu)成對于現(xiàn)代化命題的反諷和質(zhì)疑,莫獨(哈尼族)、喻子涵(土家族)、梅卓(藏族)、瓦歷斯·諾干(臺灣泰雅族)以及常年生活在邊疆地區(qū)的當(dāng)代散文詩詩人亞楠等的作品較具有代表性。請看亞楠的《喀拉庫里湖》:

  若不是這樣的海拔高度,雪峰為何如此潔白?

  孤獨滲入血液,刻骨銘心的痛,把山交還給山。

  我的高度肯定在雪線以下,目光所及,依然是山花、松木、大片的牧場。還有那么多野鴿子,它們快樂地唱著情歌。

  金雕當(dāng)然是我最好的兄弟。雪線以上的那些高度,不管什么時候,它們都會替我去完成。而剩下的一些問題,就是如何做好自己的事情。

  我不會迷失在那些淺薄的空談中。在喀拉庫里湖,只要陽光還能夠照亮每一滴水,春天就會嫵媚起來。當(dāng)牧歌緩緩響起,再深的寒冷也不會成為寒冷。

  而此刻,如果把視線投向最高的冰峰,看看那些堅硬的雪,那些冰冷的骨頭,肯定會發(fā)出青銅的聲音。

  這才是我的喀拉庫里湖!

  那一年深秋,慕士塔格峰的高度,照亮了我的迷茫……

  亞楠的散文詩多以雪山、荒漠、草原、邊地風(fēng)情以及各地人文為主題,特別是那些與冰山對話的散文詩佳作,成為他本人精神世界的有力的支撐點,同時也給生活在當(dāng)下的讀者群以一種原始的野性的感動和文化的溫情,它使我們相當(dāng)單調(diào)乏味的生活動蕩顛簸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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