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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精神的日常光芒》,是董喜陽發(fā)表于《作家》(2012年11期)上的組詩十首的題目。恣肆的精神縮略為日常意象,其拼接或跳蕩的思緒暗示出某種情態(tài)和指向;蛟S這也是他近期詩作的共同主旨。
然而,對我這個比較傳統(tǒng)的讀者來說,詩中的“日常光芒”甚難體悟。小董的詩語感頗佳,但很朦朧,很艱深。大約屬于后先鋒派。中國詩壇上,關(guān)于朦朧晦澀詩,有過幾次激烈的論爭。近年隨著文化的開放,人們似乎更成熟了,對于藝術(shù)界文學(xué)界一些標(biāo)新立異現(xiàn)象已見怪不怪。你寫你的,我寫我的;你吹張三,我羨李四,有點井水不犯河水了。
這里,我倒想聊做一回多事者,追問一下:詩為什么要這樣寫?這類詩的閱讀障礙究竟在哪里?
晦澀詩不論哪個派別,皆主要針對某些傳統(tǒng)詩的直白、缺乏回味,進而采取種種逆向甚至過激的反叛姿態(tài),提出尋找“新的情愫”及其表達形式。其實,中國古典詩論也不主張詩意平淡。宋代嚴羽的《滄浪詩話·詩辨》說:“盛唐詩人,唯在興趣。羚羊掛角,無跡可求……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鏡中之象,言有盡而意無窮。”明代胡應(yīng)麟則認為:“深厚者易晦澀。”(《詩藪》)早期象征派李金發(fā)批評白話詩:“淺白像家書,或分行填寫的散文,始終白話詩為人漠視!蹦履咎炫m更為尖銳:“中國的新詩的運動,我以為胡適是最大的罪人……他給散文的思想穿上韻白的衣裳。結(jié)果產(chǎn)生了‘紅的花/黃的花/多么好看的花’一類不倫不類的東西!
新潮詩人對白話新詩缺點的批評有一定道理,但他們的作品往往走向另一個極端——抽象,隱晦,破碎,神秘,白日夢,超現(xiàn)實,制造語言和意境的迷宮。對于“深度意象派”“語言神秘主義”有諸多闡釋,我覺得英國大詩人艾略特說得最為透徹:“詩的晦澀是由于略去了鏈條中的連接物,略去了解釋性和連接性的東西,而不是由于前后不連貫,或愛好寫別人看不懂的東西!彼Q這是現(xiàn)代詩特有的“幻想的邏輯”。
董喜陽的詩,就“略去了解釋性和連接性的東西”,以遮蔽“幻想的邏輯”;同時借助奇異的修辭、聯(lián)想的并用,營造朦朧、荒誕的效果。例如《西瓜汁》中“失血過多的玻璃杯”“一只卸了妝的鳥接濟冬天”“被規(guī)劃成不小的球體”的“嘴”,都是特定情境下人類性狀與非人事物的互轉(zhuǎn)混搭。這種移就意象,與“不斷老化的時間”,與“它滾動著,抗拒著自然力/你可以僅說順良之話/像這個來自未知的翻轉(zhuǎn)物”,構(gòu)成一種隱秘的邏輯與意義關(guān)聯(lián)。
再如《試驗田或鹽堿地》,如不知題目,雖有“周密的實驗”“久違的窺探”字樣,讀者仍難把握作品的含義,確像詩中所言——到處是“起伏波動的障眼法”“往酒中導(dǎo)入勘探的語言”“空氣中逐漸膨脹的微積分”,具體事物與抽象概念的拼接牽引著“我”和“你”跳脫的對話,最后歸結(jié)為——“整個世界只有我和你,我們的風(fēng)景/我們彼此交叉的倒影”。
詩無達詁,古今皆然。作為吉林詩壇一支年輕、活躍的力量,董喜陽等一批新人的崛起值得我們欣喜。但我仍相信并期待著喜陽詩藝的新變。因為不少先鋒詩人都經(jīng)歷了回歸的過程就像以“迷彩式”“雜語斷裂跳脫”著稱的安琪,如陳仲義所言,曾經(jīng)“吞食了太多的語詞的‘搖頭丸’”,到了她“北漂”時期,終于“放棄語言的迷妄,轉(zhuǎn)向新的語感,澄澈和率樸中的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