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通過閱讀書籍、欣賞音樂了解這個時代。反過來,了解這個時代,會有助于更深刻地理解我們閱讀的詩歌、小說、繪畫和音樂,甚至建筑、服裝”
詩人、作家或電影工作者,要關心的是“怎么寫”而不是“寫什么”。而關于一本書或一部電影,讀者更應該關心的是作者怎么來寫的,要跟隨這本書作 者的心靈走,去貼近他們怎么寫。詩人和作家在字里行間會傳遞一個更寬廣的世界,而語言的寫作、材料的取舍以及藝術語言和游戲規(guī)則的探索上有一個更廣闊的空 間。如果讀者能夠讀到藝術世界中上下文的關系,那么你讀書一定是讀到某種境界了,而不僅僅是讀一部單純的小說。如果你能夠讀懂一本小說在整個藝術世界里的 上下文的關系,這樣的閱讀才是超越了單純的讀故事。而要讀懂這個上下文關系就要閱讀更多的東西,往往是這一本書要配讀三到五本另外的書籍。
比如我們讀一本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品,如果你單純讀這一本書是不可能了解整個上下文的,你要去讀前一屆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品和后一屆諾貝爾文學 獎的作品,以及在那個時代背景下周圍的作家在寫什么,這樣我們才有一個動態(tài)的標準,有一個永恒的標準。在這兩個標準共同作用下,我們才能看到這個作品的偉 大之處以及它的失誤之處。
當然,所有的詩歌、小說、繪畫以及電影,從讀者的角度來看,它一定要滿足我們的某種閱讀愉悅。這也是作品應該給讀者帶來的東西,但不是全部。
我們通過閱讀書籍、欣賞音樂作品了解這個時代,這都是“讀書”。反過來,我們了解這個時代,會有助于我們更好地、更深刻地理解我們閱讀的詩歌、小說、繪畫和音樂,甚至建筑、服裝等等。
如果我們只是蜻蜓點水式的閱讀,是無法真正讀懂這些描繪時代、描繪人世間心靈顫抖的偉大作品。而要做到這一點,需要我們讀更多的與之相關的書籍,了解它、靠近它,從哲學、歷史、文學書籍中重新找到它。
我相信,所有愛書的心靈都會在人世間相遇,就像今天;蛘哒f,就像我寫的一首詩最后結尾:“就算我們在黑暗中前進,希望我們下一次在黑暗中重逢!
本期讀書會主持人湯潔(長江網記者)、微博維護劉澍(長江論壇)、視頻拍錄謝源(長江論壇)
閱讀與寫作,都要“慢”下來
“不管是在竹簡上,還是在羊皮上,或是在網絡上書寫,文學永遠是文學,不會因為是在竹簡上寫就是竹簡詩人”
印度詩人泰戈爾寫過一句詩:“最好的東西不是單獨來的,它帶了所有的東西一起來!边@其中就包含了一個很不好的東西,就是一切來得太快了,快到 我們無法安靜下來。而讀書寫作,恰恰是一件需要“慢”的事情。在解除了一些束縛、解放了某些思想慣性及思維模式后,我們面臨的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如何“慢”下來?如何避免被這種自由感麻醉其中?或許這才是我們喜歡讀書的朋友以及寫作者們要面臨的嚴峻考驗。這個“慢”,不僅僅是對自由的歡呼,深刻的思索下來我們發(fā)現,或許對自己的審視比對邊界改變的歡呼更重要。
慢,要抵抗的是浮躁,抵抗的是商業(yè)侵擾,抵抗的是懶惰,甚至抵抗自己。比如我們看李安,如果沒有對人類生存狀態(tài)的深刻審視,沒有對自己的反復拷 問,如何拍得出美輪美奐又直擊人心的《少年派》?那條鯨魚在虛妄的星空下翻騰而過,描繪的是人在自然中的渺小和無奈以及人類的無知和狂妄。
在網絡時代,閱讀的快捷性已經顛覆了所有過往時代,甚至可以這么說,人類近幾十年的發(fā)展,步伐越來越快,超越了過去幾千年的總和。但是在深度 上,卻讓人覺得沮喪和無奈。過去幾千年不管是東方還是西方,出了那么多文學、宗教、藝術上的大師,但是最近幾十年基本上沒有。有種說法是“藝術已經死了, 宗教已經死了,文學已經死了”,這背后的意思就是說在一個不能產生大師的時代,我們怎么辦?我們讀什么書?我們怎么讀書?這是一個嚴肅的問題,需要大家一 起思考。
我曾跟許多朋友開玩笑說,人活著就是永遠的回憶。人文類書籍給我們帶來的,是人類關于自我的永恒的回憶。關于我們從哪里來的問題,這個問題將決 定我們去哪里。所以我一直認為,不管你從事什么職業(yè),做什么工作,都應該多讀些藝術類的、哲學類的書籍。它們在精神層面上給我們帶來的喜悅和思考,將遠遠 超越那些技術性的、功能性的知識。
讀書讀的是人的心,寫作也如是。不管是在竹簡上,還是在羊皮上,或是在網絡上書寫,文學永遠是文學,不會因為是在竹簡上寫就是竹簡詩人。雖然媒介改變了,但是文學的本質是不會改變的。文學的本質就是寫所有的人性。
作品貼到網上,感覺就像攻占巴士底獄
“我當時在網上只要一貼詩,郭敬明就在我的帖子下面搶沙發(fā)、搶板凳,回一個帖子‘呼呼,寫得好!’‘呼呼’是那個時代的網絡暗號,有點俏皮,有點萌的意思”
我是一個詩人,我想更多地從詩歌這個角度來談一談,網絡文學、網絡閱讀和我們的日常生活之間的關聯。
書是用語言文字來表述的。人類每一次的技術革命,都給我們的語言方式和閱讀理解的方式帶來了影響。從竹簡到羊皮到紙張,再到活字印刷術的出現, 再到現在的網絡,從傳播學的角度來說,一次次更換了,而每一次更換都左右了我們的生活。我是1998年就開始接觸網絡的,剛開始上網時,把自己的作品貼到 網上,有一種很新奇的感覺。這種感覺仿佛囚徒沖出牢籠,攻占巴士底獄一般。
這是網絡隱秘的一面,它從傳播的手段和媒介入手,取消了等級和藩籬,取消了編審,取消了人情稿,這無異于解放了寫作者和閱讀者。這或許是寫作和閱讀最渴望的一種狀態(tài)。有點類似先秦的諸子百家,或者類似古希臘的蘇格拉底時代。
從2000年開始,中國大陸的文學網站風起云涌,大家突然發(fā)現,原來有那么多的寫作者,那么龐大的讀者群。
“榕樹下”是當年做得比較大的一個綜合性文學網站,刊登詩歌、小說、散文等,舉辦了三屆全球網絡文學大獎賽,F在寫小說的安妮寶貝、寫《武林外 傳》的寧財神、寫《悟空傳》的今何在等,都是那時涌現的。包括小四郭敬明。我當時在網上只要一貼詩,郭敬明就在我的帖子下面搶沙發(fā)、搶板凳,回一個帖子 “呼呼,寫得好!”“呼呼”是那個時代的網絡暗號,有點俏皮,有點萌的意思。
再后來就出現了“起點”、“盛大”等網絡文學的基地,隨之出現了穿越、玄幻這些快閱讀的類型化作品。比如《盜墓筆記》、《藏地密碼》等。同時期 在網絡上最引人注目的,無疑是數百個大大小小的詩歌網站。詩,短小,的確也比較適合論壇時代的網絡傳播。在著名的樂趣園論壇網站,據不完全統(tǒng)計,聚集了 500多個詩歌網站和論壇。從數量的角度來說,跟過往30年相比,說是“輕舟已過萬重山”一點也不夸張。
讀書發(fā)自本能,與身體發(fā)膚有關
“我家住在珞珈山下,黃昏時,一個人在陽臺上讀《歐陽海之歌》,讀了6遍。那時候鳥往南湖飛,成群結隊的”
我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人為什么要讀書?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就像何勇在歌中唱道:“是誰出的題這么的難啊,到處全都是正確答案!”有人說,讀書可以提高一個人的修養(yǎng),有人說,讀書可以提高一個人的眼光和品位。我覺得這些說法都對。
但是,我對“人為什么要讀書”的思考,是從另外一個角度進入的。我讀書的動力和目的,許多時候并不是那么明晰和確定。從我個人的閱讀經驗和寫作 經驗上來說,我覺得讀書就是一種發(fā)自身體的本能需求。它是一種欲望,跟毛發(fā)、皮膚和生理性有關。對知識的渴望,以及對現學現用的實用主義的反感,讓我覺 得,讀書如果不是為了某種對語言的認知和價值觀的選擇,往往會讀得不知所云,往往會淺嘗即止。所以說,人為什么要讀書,其實和另外一個問題是緊密相連的 ——我們應該怎么讀書?
我出生于1969年“文革”中期。六七歲時,父母白天上班,害怕我外出瘋跑,把我鎖在家里。我對著書架上為數不多的一百多本書,百無聊賴,只好 一本本地抽出來看。記得當時讀的第一本文學書,是《南方來信》。這是一本薄薄的小冊子,以書信的形式描述了“越共”如何抗擊美軍入侵的故事。后來我在書架 上發(fā)現了一本《赤腳醫(yī)生手冊》,我很喜歡看。那本書上有很多手繪的藥草,車前草、草珊瑚、金銀花……金銀花很漂亮,可以生吃,味道酸酸甜甜。那本書激發(fā)了 我對大自然的無窮想象。
我家住在珞珈山下,黃昏時,一個人在陽臺上讀《歐陽海之歌》,讀了6遍。這本書后面大段的排比句對于我的語言訓練有很大幫助。我家陽臺上可以看 見郁郁蔥蔥的珞珈山,武漢大學老圖書館,那時候鳥往南湖飛,成群結隊的,我趴在欄桿上聞槐花飄來的香味。可能在座許多朋友,都有類似的讀書經歷。這是一種 在某個特殊年代里發(fā)生的,關于讀書的自發(fā)的一種渴求。
記者余曉春 實習生王燕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