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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通壁壘,集體“發(fā)聲”
68只“羊兒”在美術館門前的草坪上,有的悶頭吃草,有的母子相依,全都“萌萌噠” ;美術館西邊的水池旁邊,一位高達4米的“胖姑娘”身穿淡橙色舞衣,彎腰致意的樣子溫暖且有喜感;美術館里,排風口、墻角、二層到三層通道的白色墻面上,投射著長長一排行走的微小人影,仔細一瞧,他們有的背著大包、有的領著孩子,不禁讓人想起多年前的一部兒童劇《羚羊號歷險記》 ……隨時隨地與作品“相遇” ,正是中央美術學院2016畢業(yè)季活動的舉辦初衷。今年的主題是“發(fā)生·發(fā)聲” ,率先登場的1200余件作品來自近日正式掛牌的“研究生院”的376名2016屆博士、碩士研究生,他們借中國畫、油畫、版畫、雕塑、壁畫、實驗藝術、設計、建筑設計等不同媒介“發(fā)聲” ,將校園變身“大美術館” 。
幾年前,畢業(yè)生作品展有“博士不如碩士,碩士不如本科”的怪現(xiàn)象;對此,中央美術學院副院長蘇新平坦言:“過去大家的評價的確是這樣,這跟早些年擴大招生有關。但從近兩年開始,情況已經反轉過來了,而且整體水平也得到了很大提升” 。具體就今年的畢業(yè)作品而言,他指出,創(chuàng)作的專業(yè)屬性在淡化,更多地呈現(xiàn)出跨界的實驗性:例如版畫系的學生同時也會嘗試國油雕壁這些傳統(tǒng)技藝,或融入科技等其他元素!斑@一點是未來中國乃至全世界藝術發(fā)展的必然趨勢,也與此次中央美術學院成立研究生院有一定的關系。 ”蘇新平說,“優(yōu)秀畢業(yè)作品的特質,首先是完成度,這不光是指作品本身是否面面俱到,更要看學生整體的人文素養(yǎng);其次是獨特性,因為從藝術史的角度來講,怎樣的作品才能在藝術史上被書寫,核心的問題是要看思想上、創(chuàng)作語言上是否足夠獨特” 。
獨立體察生活,突破藝術慣性
許載舟的油畫《開往蘋果園》 ,描繪地鐵車廂中戴著碩大黑色口罩、低頭看手機的白領;鄭巧思的油畫《花朵兒1 》 ,成排站好的學舞小姑娘身穿粉色的裙子,個個臉上卻都捂著已從白變灰的口罩……身處現(xiàn)代都市,以智能手機帶來的生活之變、霧霾、歸途等主題入畫早已不鮮見,但再細看看, 《開往蘋果園》中完全分辨不出表情的“低頭族”與她身后廣告上幸福甜蜜的俊俏男女,形成了別有意味的對比; 《花朵兒1 》里,小姑娘們身后的背景是一幅傳統(tǒng)山水畫,給惱人的霧霾平添了幾分詩意朦朧。
成長與思鄉(xiāng),亦是畢業(yè)展的關鍵詞,而創(chuàng)作手法兼具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以及跨界的頻頻出現(xiàn),則具體印證了蘇新平的總結。
壁畫系牡丹的《牧》 ,以畫筆引觀者向她念念不忘的家鄉(xiāng),“2000年,我離開額濟納到城市生活,轉眼已有十幾年的時間,但無垠的戈壁永遠是我心頭的最愛,因為童年、少年時的所有記憶都關于那里。 ”牡丹告訴記者,記憶忽遠忽近,但只要拿起筆畫下羊群、駱駝、胡楊林,她就能重拾往日的一片靜謐。
“2008年,母親在家鄉(xiāng)蘭州開始經營一家招待所,地處市中心,總共有28間客房。在這里,每天都會有各種人入住,于是便有了他們的夜晚和故事。五年后,因租金上漲,三和招待所停止營業(yè)。創(chuàng)作截取所見記憶,用視覺表達所想,關于欲望與生存的疑問及思考。 ”劉攀如此闡釋他的畢業(yè)作品,以《三和招待所》為主題,他創(chuàng)作了32幅繪畫和一件影像作品,并包辦了影像中的原創(chuàng)音樂——繪畫的色彩、影像的黑白與電子音樂節(jié)奏的迷幻中,人們或許會對房間里的故事展開“腦補” ,或許會疑惑:這還是記憶中的家鄉(xiāng)嗎?
作者以作品“發(fā)聲” ,觀者也需多一份耐心的靜聽。最初面對方列豐的《生長的家》 ——一間小展室的墻面上,貼著一個月間他每天拍攝的自己的指甲——忍不住想感慨一句“真不愧是搞實驗藝術的” ,但一張張照片連續(xù)地看下來,指甲上方尖尖的部分像是家的屋頂;十指連心,隨著指甲地生長,側面不時出現(xiàn)的破口又讓人跟著揪心。“從18歲開始,因為父母關系不好,加上我青春期的叛逆心理導致跟父親的沖突,就跑到了很遠的地方上學,從那以后,每年回家的次數少得可憐。在少不更事的年紀,離家對我來說是一種逃脫,而現(xiàn)在家卻成了我最在意、最渴望、最魂牽夢縈的精神場所。 ”方列豐告訴記者, 2015年夏天,他有了在指甲上長出一個“家”的想法:先雕刻出屋頂,隨著指甲慢慢生長,逐漸形成整個家的造型。指甲的脆弱、生長的緩慢和維護它的艱難,正好反映了自己多年漂泊的心境和對家的渴望。這個想法一直擱置,因為始終沒有做好準備面對它帶來的“麻煩” —— “我一直處在‘做藝術’的思維慣性中,直到今年4月,我把這個想法告訴導師宋冬,他鼓勵我去表達;是他讓我意識到,應該拋開‘藝術’的概念,用心體會和反思自己的問題。指甲上的‘家’ ,脆弱而不易維護,這一個多月來很多人建議我去考察民間護甲方法,我卻不這么看——家就是這樣的,不像期待中的那么美,甚至是千瘡百孔的,但仍然讓我們深愛、讓我們用盡一切力量去維護。未來,我也會一直把這個‘家’帶在身上,更希望我的父母能夠看到,雖然實驗藝術的表現(xiàn)方法他們未必懂得,但這份心,他們一定會懂。 ”
設計融入人文思考學傳統(tǒng)需表里結合
與傳統(tǒng)展陳方式不同,此次畢業(yè)生作品展中的大部分作品,說明一欄中都加入了二維碼——掃一掃,便能看到創(chuàng)作者的闡釋,更全面地了解作品“發(fā)生”的全部過程;與以往“學院派”的陽春白雪不同,更多的工作經歷,也讓畢業(yè)生的創(chuàng)作赤誠、純凈的同時,思路更為開闊,也更腳踏實地。
美術館門口那68只萌物的“羊倌兒”名叫劉紹棟,他說起自己在北京郊區(qū)工作室做雕塑時,酷愛跟放羊的大爺聊天,更愛觀察羊兒們,甚至自己還買來幾只養(yǎng)。“隨著對它們的觀察,我對羊越來越感興趣,它們和我一樣,都生活在北京的周邊,同時又都是社會鏈條的一部分。大家比較喜歡在藝術作品里表現(xiàn)馬,卻少有人表現(xiàn)羊,于是我就用自己的這套作品‘關懷’了一下溫順、干凈、可愛的它們。 ”劉紹棟說。
“獲得第一個刺青之后,我知道自己變得不一樣了。刺青如此痛苦又特別,它具有獨一無二的設計感?腿藗兊轿业墓ぷ魇,帶來一個故事,帶走一個刺青。我的身份是設計師,也是刺青師;是傾聽者,也是記錄者。 ”王雅琳的《骨刺Spinal Tat 》是一組作品,如果說一整面排滿刺青針的墻,還讓人有些恐懼的話,那看到厚厚幾本筆記中,對刺青歷史、紋樣、流程等諸多問題細致入微的記錄,乃至《雪》 《旗》 《兼職咖啡店》 《傷疤》 《表情包設計師》等關于客人或感動或遺憾的一個個故事,則完全打破了對刺青的固有“成見” 。
劉馨元用尼采的詩句給自己的作品命名—— 《每一個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對生命的辜負》 ,表現(xiàn)對象卻是特別“接地氣”的廣場舞!皬V場舞曾經引起了一些沖突和爭議,起初我也厭惡廣場舞的高分貝音樂,但經過很多的走訪、調研之后,我開始理解那些阿姨們:她們多是獨生子女的母親,孩子長大后,生活的寂寞和空虛,只能通過跳舞來彌補。 ”劉馨元對記者說:“設計師理應是關注時代、社會和生活的,作為中國獨有的視覺現(xiàn)象,廣場舞應該被怎樣的設計語言來表現(xiàn),是我這次創(chuàng)作的出發(fā)點。作品里,對設計語言的探索以新的時空關系為基礎,廣場舞給我最大的感受是持續(xù)舞動,因此我利用特定的算法編程,設計出永遠不重復、永遠播放不完的實驗性動畫。另外,我還將舞者的形象用可愛的形式呈現(xiàn)出來,把擾人的音樂去掉,希望觀眾在我的作品面前,能夠思考一下對待廣場舞的態(tài)度,并消解大家對廣場舞的不良情緒。 ”
與王雅琳、劉馨元同樣來自設計學院的錢璐,將創(chuàng)作聚焦《本草綱目》 。“它先以部為綱,以類為目;再以類為綱,以各個品物為目;最后在每種物品之下,以物品為綱;每一項品物之下,又有正名、釋名、集解、修治、氣味主治、正誤、附方和附錄等項,分類細致、詳略得當、條理清晰。 ”在錢璐看來,當下中國設計在向傳統(tǒng)學習時,應更加重視古人造物的結構性內核,而不只是停留在表面的符號形式上;將表里相結合,才能真正溫故而知新。“最初引起我興趣的是古籍純凈勻齊的排版和極具適應性、靈活多變的刪格。此后我梳理了《本草綱目》整部書的信息層級和編輯分類結構;并對書籍的頁面版式量化分析,引入現(xiàn)代設計網格的概念,同時借鑒的還有歐洲經典書籍版式的分析方法。 ”錢璐如是說。
師說
“又一年,又一批,離了學校,進了社會。社會復雜,哪兒都一樣,對誰也都一樣,要自學。所以,心態(tài)要包容,精神要獨立,自信而不自私,做人要單純,思考不要簡單。人生有限,挑有價值的事做,但是大家都能做的事,勢必平庸。 ”
——馬路(中央美院造型學院院長)
“在你們即將進入‘真實世界’之前,我更希望看到的是,你們真正在精神上接通了中央美術學院的血脈,這種血脈就是央美的人文精神,她是一種根植于內心的素養(yǎng),這種素養(yǎng)是對理想的堅守,她會使我們在彌漫于整個社會的浮躁中還能在心底保留一方凈土,抱持赤誠和對美好未來不滅的希望。 ”
——王中(中央美院城市設計學院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