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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之鷹》

http://www.marylandtruckinsurance.com 2015年09月06日10:21 作者:沈石溪
作者:沈石溪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5.8
書號:978-7-5063-8094-2
定價:25.00元

  作者簡介:

  沈石溪,原名沈一鳴,祖籍浙江慈溪,1952年生于上海。1968年上海黃浦區(qū)九江中學(xué)初中畢業(yè),赴云南西雙版納勐?h勐混區(qū)曼谷大隊曼廣弄傣 族村寨插隊落戶,在云南生活了整整三十六年。上世紀(jì)八十年代初開始從事文學(xué)創(chuàng)作,擅長寫動物小說,風(fēng)格獨特,深受廣大青少年讀者歡迎。曾四次獲中國作家協(xié) 會全國兒童文學(xué)優(yōu)秀作品獎,作品還多次被收進全國中小學(xué)語文教材,連續(xù)六次被臺灣行政院文化建設(shè)委員會、臺灣兒童文學(xué)學(xué)會、臺北市立圖書館、《國語日報》 《民生報》《兒童日報》和《幼獅少年》評為“好書大家讀”年度優(yōu)選少年兒童讀物獎。現(xiàn)為中國作協(xié)會員,上海作協(xié)理事,全國兒童文學(xué)委員會委員。

  內(nèi)容介紹:

  《天命之鷹》是當(dāng)代著名兒童文學(xué)作家沈石溪的經(jīng)典中短篇小說集,甄選了八篇各具特色、精彩絕妙的代表作。

  沈石溪以創(chuàng)作“動物小說”著稱,被稱為“中國動物小說大王”。他結(jié)合自身的經(jīng)歷,用動物行為學(xué)體系作為參照和指引,飽含激情地探索和拷問人與動 物的關(guān)系、動物與種群的關(guān)系、種群與生態(tài)的關(guān)系,再進而到生態(tài)與萬物的關(guān)系,構(gòu)建起龐大的動物小說王國。他的動物小說不僅包含了能讓讀者開闊視野的動物學(xué) 知識,更重要的是通過動物世界的生死愛恨、勝敗衰榮,投射和表現(xiàn)著人類社會發(fā)展過程中的坎坷與困境、命運與挑戰(zhàn),發(fā)掘著人性底部的光與暗,熱與涼。其語言 風(fēng)格剛健有力,故事情節(jié)富有戲劇張力,情感充沛而真摯,一篇又一篇作品如同茂密叢林中一棵棵遒勁的大樹,線條粗獷卻又紋理清晰,具有獨特的文學(xué)魅力。

  目錄:

  仇恨 · 001

  天命之鷹 · 047

  狼妻 · 073

  退役軍犬黃狐 · 103

  板子猴 · 127

  老鹿王哈克 · 159

  野化獵豹 · 201

  象冢 · 237

  評論:用愛去詮釋完整的自然 / 何向陽 · 261

  正文開篇5000字左右:

  幾場暴雨下來,怒江進入了汛期。汛期的怒江像匹脫韁的野馬,沿著高黎貢山蜿蜒曲折的山谷奔騰直下。雨水把兩岸的紅土從山坡上沖刷下來,把嫩黃色的江水染成血紅色。

  一只木筏子在浪尖顛簸起伏,箭也似的向下游漂去。筏頭上壓著幾袋糧食,筏尾站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手里捏著一桿金黃色的竹篙,不時在水里點點戳戳,將調(diào)皮地想要偏離航線的木筏子撥正方向。

  少年名叫水秧兒,這奇怪的名字是有來由的:當(dāng)年阿媽劃著木筏子在怒江撈豬草時生下了他,生在水里,嫩得像根秧秧,阿爸就隨口給他起了這么個怪名字。

  水秧兒的家就在日曲卡雪山腳,怒江邊的汗寨——汗寨的意思就是寨子里的人都是干出汗的苦力活養(yǎng)家糊口的。男人干的是兩種營生:打獵和淘金。水秧兒的阿爸冬天上山打獵,夏天下河淘金。此時,水秧兒就是給正在離汗寨下游約五十里的蛤蟆灘上淘金的阿爸送糧食去。

  雖說水秧兒還差兩個月才滿十五歲,但山里的孩子早熟,個頭雖然不高,胳膊和大腿上卻已鼓凸起一塊塊肌肉,結(jié)實得像棵小橡樹;被太陽曬成古銅色的 赤裸著的身體,經(jīng)筏頭飛濺的江水一淋,亮閃閃的,像涂了一層陶釉。他從小跟著阿爸阿媽風(fēng)里來雨里去地在怒江廝混,撐筏的技藝十分嫻熟,雖然孤身一人駕著一 只小木筏在洪汛期的怒江漂流,卻毫無懼色。

  小木筏漂過湍急的駿馬峽,進入了三道灣。三道灣長約七八里,江面較為開闊,水勢較為平穩(wěn),江道彎彎曲曲。但水勢平穩(wěn)只是表面現(xiàn)象,其實江底下有暗流,江心還有一個個大漩渦,被漩渦卷住猶如被蟒蛇纏住,是極難擺脫的。

  水秧兒正小心翼翼地繞開漩渦和暗流,突然覺得筏頭一沉,木筏晃蕩起來。他開始以為是木筏掛住了暗礁,或者是水草鉤住了筏頭,可不大像:假如是木 筏掛住了暗礁,應(yīng)該是猛烈的碰撞,木筏劇烈地顫抖;假如是水草鉤住了筏頭,木筏理應(yīng)在原地轉(zhuǎn)圈。他好生奇怪,仔細(xì)朝筏頭望去,隨著筏頭慢慢往水下沉,一只 土黃色的球狀物體從水里冒出來,哎喲,是一只野獸的腦殼,漆黑的嘴吻,渾圓的耳郭,兩只陰森森的眼睛,那模樣既像狗熊,又像臭鼬,冷不丁一看還以為是熊和 臭鼬的混血兒,那副尊容水秧兒一眼就認(rèn)出是一只狼獾!

  狼獾雖然帶著一個“狼”字,卻與狼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狼屬于犬科動物,而狼獾屬于生活在地面上最大的鼬鼠類動物。

  那只狼獾頭升出水面后,兩只前爪艱難地?fù)缸》ゎ^上的樹皮,竭力往木筏上爬。狼獾不愧是狼獾,很會動腦筋,左前爪摳住筏頭的樹皮,右前爪朝前一伸,抓住了捆綁木筏的那道竹篾,爪子不再打滑,身體迅速地向上攀登。

  水秧兒從最初的驚訝中清醒過來,從水里抽出長長的竹篙,對準(zhǔn)上半個身子已探到木筏上的狼獾,就想狠狠戳過去。

  溺水的動物情急之中爬上路過的木筏,這并不罕見。去年水秧兒和阿爸劃著木筏經(jīng)過蛤蟆灘時,就有一只小斑羚被浪沖上筏來,結(jié)果他們毫不費力就獲得 了一大鍋美味的野斑羚肉。一般說來,溺水的動物在水里已掙扎得筋疲力盡,登上木筏后,就會癱軟得像坨稀泥,失去反抗能力,任人擺布。就算還有一點力氣能躲 閃竄逃,小小的木筏上也無處可逃,溺水動物剛剛從水里爬上木筏,寧肯束手就擒,也不敢重新跳進江去。捉爬上木筏的溺水動物,就等于捉甕中之鱉。

  但想要爬上木筏的是狼獾,那就是另一碼事了。

  狼獾的名聲極壞,日曲卡雪山一帶的山民都把狼獾叫作山妖子。獵手上山打獵前焚香祭奠獵神,第一句話就是祈禱獵神保佑上山別碰著狼獾。獵手之間鬧了別扭,詛咒對方也是這么一句話:出門就遇著狼獾倒八輩子血霉!

  狼獾確實是狡詐透頂、兇猛透頂?shù)募一。在山林里,狼獾十分霸道,專門搶奪別人的食物,餓極了還敢從山豹的嘴里奪取食物。有人曾親眼看見,在日曲 卡山麓的雪線上,一群野狼剛剛捕獲一頭梅花鹿,突然跑來一只狼獾,沖進狼群,與狼們撕咬了一通,蠻不講理地把梅花鹿搶走了,七八匹狼眼睜睜望著強盜揚長而 去,不敢追擊。

  狼獾在自己的家園里,膽子更大得出奇。別看它身體圓不溜秋,四肢短得像烏龜,動作笨拙,大小只相當(dāng)于土狗,但不管入侵者個頭多大,它都不放在眼 里。即使是體重比它大十倍的狗熊,一旦闖進它的家園,它都會窮兇極惡地?fù)渖先ナ梢,把狗熊咬得皮開肉綻,逃之夭夭。最讓獵人們感到惱火的是,狼獾不像虎豹 豺狼那樣對人有幾分畏懼,只要人不襲擊它們,不到萬不得已它們是不會主動招惹人的;狼獾似乎天生喜愛與人作對,常常神不知鬼不覺地跟蹤獵人,獵人挖陷阱、 扎天網(wǎng)、安金絲活扣、埋捕獸鐵夾……無論玩什么花招,都休想讓狼獾上當(dāng)受騙。相反,狼獾會巧妙地躲開陷阱、天網(wǎng)、金絲活扣和捕獸鐵夾上的機關(guān),把落入獵人 圈套的獵物迅速吞吃掉。即使沒有獵物落入獵人的圈套,狼獾也要把誘餌偷吃掉。只要遇上了狼獾,再高明的獵手也會一敗涂地,再周密的狩獵計劃也只好被迫放 棄。

  實實在在地說,狼獾要比狐貍狡猾得多。在日曲卡雪山一帶的山民中有這樣一種傳說:世界上本來是沒有狼獾這種動物的,天神看到人毫無節(jié)制地虐殺各 種動物,而所有的動物都不是人的對手,天神為了讓百獸免遭人類斬盡殺絕,就用一坨泥巴捏出了狼獾。天神在捏的過程中,摻進了狐的靈魂、狼的野性、虎的膽 略、豹的兇猛、蛇的陰毒和超人的智慧;還有另一種傳說:狼獾之所以會足智多謀,是母狼獾在小狼獾斷奶后第一頓喂的食物就是小孩的腦髓,小狼獾吃了人的腦 髓,長大后就變得和人一樣聰明了。

  水秧兒是馬背中學(xué)初二的學(xué)生,接受過現(xiàn)代文明的熏陶,知道這兩種傳說都是迷信,是沒有根據(jù)的瞎說。但是,狼獾對人類抱有特殊的成見,處處與獵人 作對,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梢赃@么說,狼獾和人是天生的冤家對頭,狼獾恨人恨得咬牙切齒,當(dāng)?shù)厣矫窈蘩氢岛薏坏泌s盡殺絕。汗寨里的獵手都把能獵殺一只狼 獾視作自己獵手生涯的輝煌成就,看作自己的畢生追求,誰要是能成功地獵到一只狼獾,就會名聲大振,成為獵人圈子里的明星。

  水秧兒同班同學(xué)小羅鍋的爺爺老羅鍋五十年前有一次獨自進山狩獵迷了路,傍晚時路過一只山洞想鉆進去歇一夜,可又怕山洞里藏著毒蛇猛獸,就在進洞 前胡亂朝洞里開了一槍。第二天早晨醒來一看,一只狼獾被打死在洞里了。盡管是純屬巧合,盡管是狼獾自己稀里糊涂撞到他槍口上來了,老羅鍋還是被汗寨的眾獵 手尊崇為獵王。老羅鍋過去因背駝得像背著一口大鐵鍋,其貌不揚,三十好幾了還光棍一條,在人前抬不起頭來。自打他扛著一只狼獾回到寨子,形象大為改觀,娶 了個如花似玉的媳婦,榮耀還流傳后代,兒子大羅鍋也成了汗寨眾獵手的頭兒,連孫子小羅鍋也沾了光,一吹起牛來就是我爺爺當(dāng)年如何如何。

  所有的獵手都夢寐以求能獵獲一只狼獾,水秧兒的阿爸當(dāng)然也不例外。幾年前阿爸曾在密林深處一條發(fā)現(xiàn)狼獾腳印的小路旁守了七天七夜,熬得身上掉了十幾斤肉,人瘦得像根麻稈兒,到第八天黎明時分才看到一只跛腿狼獾一瘸一瘸順著坑坑洼洼的小路走過來了。

  阿爸欣喜如狂,端起獵槍,瞄準(zhǔn)狼獾的腦袋扣動了扳機,只聽見“咔嗒”一聲輕響,獵槍沒炸響——阿爸提著獵槍在林子里蹲了七天七夜,晨嵐夜霧把藥 捻子給弄潮了——狼獾聽到動靜,立刻逃得無影無蹤。阿爸為這事懊惱了好幾年,每每喝醉了酒就要頓足捶胸地說:“唉,怪我自己糊涂,不然的話,我已經(jīng)獵到山 妖子了!”然后,他會瞪著布滿血絲的一雙醉眼,捏著拳頭發(fā)狠地在空中揮舞道:“我就不信我這輩子獵不到一只狼獾,走著瞧吧,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都看到發(fā)呆 的!”

  要是阿爸在的話,一定會一槍炸飛這只狼獾的腦袋。遺憾的是,木筏上只有水秧兒一個人,他沒有獵槍,也沒帶刀,手里只有一桿竹篙。如此和一只狼獾 較量,盡管是一只溺水的狼獾,恐怕也很難占到上風(fēng)。假如讓狼獾順利地爬上木筏,他的處境就會變得十分危險。他要趁狼獾還沒爬上木筏,就用竹篙把它戳翻到江 里去,倘若它不知趣地還想踩著水靠近木筏,他就不斷地用竹篙把它推開,把它推到漩渦里去,幾個回合下來,它一定會精疲力竭,沉進江底喂魚的。

  對付十惡不赦的狼獾,這樣做一點也不算過分。

  水秧兒手中的竹篙已朝狼獾的臉戳過去了,那尖尖的竹篙不造就一只瞎眼狼獾,也起碼成全一只獨眼狼獾。就在篙尖即將觸碰到狼獾臉的一瞬間,水秧兒 的動作突然僵住了,他看見那只狼獾正從水里叼起一只狼獾崽子,舉向木筏。狼獾崽子混身漆黑,像只大老鼠,四只細(xì)細(xì)的爪子在空中驚恐地舞動。水秧兒再朝水里 望去,看見還有一只黃毛狼獾崽子,咬著母狼獾的尾巴,氽在江面上。

  水秧兒不曉得這家子狼獾是怎么會掉進怒江的,也許是狼獾窩就壘在江邊陡峭的山坡上,昨夜暴雨一沖,滑坡了,狼獾窩滑進江去;也許是兩只淘氣的狼 獾崽子在江邊戲耍時不慎失足掉進江去,母狼獾跳下水去救自己的小寶貝,但水流太急,它顧此失彼,結(jié)果被江水越?jīng)_越遠(yuǎn),沖到江心來了。不管怎么說,這只母狼 獾是為了它的孩子才如此狼狽地在水里掙扎求生。像這么一只成年母狼獾,在這段相對來說水勢還比較平穩(wěn)的怒江里,是不應(yīng)該游不到岸上的。水秧兒的腦子里像放 電影似的涌出這么一組鏡頭:

  ——一個浪頭涌過來,把黃毛狼獾崽子推出幾丈遠(yuǎn),母狼獾嘴里叼著黑毛崽子,奮力朝黃毛崽子游去。好不容易游到黃毛崽子身邊,剛把自己的尾巴塞進黃毛崽子的嘴里,它鼻子里灌進一股江水,嗆得快要窒息,忍不住張嘴打了個響鼻,叼在嘴里的黑毛崽子又掉在江里,在浪尖漂浮。

  ——母狼獾雖然會游泳,但到底是陸上猛獸,不諳水性,在水里三折騰兩折騰,力氣快用盡了,一前一后兩只小崽子變成了累贅。它只要吐掉嘴里的黑毛 崽子,甩掉黏在尾巴上的黃毛崽子,它就能死里逃生,可它寧肯與兩只小崽子一起一點一點往下沉,寧肯同歸于盡,也不愿自己獨自偷生。

  ——母狼獾帶著兩只小崽子在水里已奄奄一息,就在這時,看到一只木筏迎面駛來,母狼獾像撈救命稻草一樣拼足最后一點力氣向木筏游來。

  趁著水秧兒站在筏頭發(fā)呆,母狼獾叼著黑毛崽子爬上了木筏,但在完成登上木筏最后一個動作時,它的頭翹得太高,尾巴就自然而然地往下耷拉,黃毛崽 子本來是咬住它的尾巴勉強氽在水面上的,這么一來就沉到水里去了,雖然只有一會兒工夫,但黃毛崽子大概沒防備,嗆著水了,便松開了嘴,從母狼獾的尾巴上滑 脫出去,被浪一沖,漂出一丈多遠(yuǎn)。這時,母狼獾已站到木筏上了,四肢哆哆嗦嗦,身體搖搖晃晃,腳步顫顫巍巍,把黑毛崽子送到木筏中央幾袋糧食圍成的凹坑 里。真是山妖子鬼精靈,曉得那是木筏上最安全的地方。

  看來,母狼獾確實在水里折騰的時間太長了,差不多骨頭都快累斷了,一放下黑毛崽子,就“咕咚”一下跪癱在地上,嘴角涌出一團團白沫?伤艘 眼被水流越?jīng)_越遠(yuǎn)的黃毛崽子,掙扎著又站起來,連滾帶爬走到筏尾,“撲通”一聲又跳進波濤滾滾的江里,奮力朝黃毛崽子游去。它游得很慢,身體也像秤砣似的 往下沉,水面上只露出它的鼻孔、嘴巴和眼睛。黃毛崽子被水流越?jīng)_越遠(yuǎn),更不幸的是,被卷進一個漩渦里,像陀螺似的旋轉(zhuǎn)。而母狼獾已游不動了,四肢緩慢地劃 動著,身體卻像被釘住了似的停在原地,兩只眼睛死死盯住一丈多遠(yuǎn)外正在漩渦里垂死掙扎的黃毛崽子,“噢嗚——”凄慘地嗥叫一聲。

  水秧子看得很清楚,即使母狼獾還有點力氣游進漩渦去,也絕不可能把黃毛崽子救出來的,只能是陪著黃毛崽子一起被漩渦卷進江底,母子同歸于盡。

  “噢嗚——嗚嗚——”母狼獾聲嘶力竭地哀嚎著,它的嘴一張開,水就無情地嗆進喉嚨,身體越來越往下沉。

  水秧兒回過神來,望望已游離木筏的母狼獾,再望望縮在糧食堆里的黑毛崽子,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活捉這窩狼獾!現(xiàn)在母狼獾和黃毛崽子危在旦夕,假 如他把母狼獾和那只黃毛崽子撈上木筏,母狼獾一定會對他抱有一種感激之情,就會放松戒備和警惕,一家子蜷縮在糧食堆中間;他把木筏劃到離蛤蟆灘還有半里路 時,突然用漁網(wǎng)罩在它們身上,母狼獾的爪子再鋒利,牙齒再尖銳,要想撕開用三號尼龍絲編織的漁網(wǎng),也要一段時間;不等母狼獾撕爛漁網(wǎng),他的木筏就已劃到蛤 蟆灘了,他一叫喚,阿爸就會趕過來或者用獵槍轟或者用長刀剁把這窩狼獾收拾掉的。

  他越想越覺得這計劃切實可行。

  這樣做當(dāng)然屬于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但水秧兒覺得對付萬惡的狼獾,沒必要講什么信用和仁慈;這不算陰謀,算計策。

  水秧兒把木筏劃到母狼獾身邊,木筏上的樹條條橫到了母狼獾的前爪下。他的意思很明白,讓快不行了的母狼獾登上木筏來?赡咐氢挡⒉幌『边@種施 舍,相反,兩條后腿在木筏的樹條上猛力一蹬,借著一股推力,又向漩渦里的黃毛崽子躥去。唉,甘愿白白去送死,真是傻透了。他嘆了口氣,將木筏駛近漩渦,用 長長的竹篙伸向黃毛崽子,黃毛崽子馬上咬住竹篙,水秧兒輕輕一拖,就把黃毛崽子拖出了漩渦,拖到木筏上。母狼獾這才拖著疲乏的身體爬上木筏來。

  母狼獾擁著兩只崽子,蜷縮在糧食堆里,用一種溫柔的眼光望著水秧兒。

  水秧兒撐動著竹篙,木筏駛向蛤蟆灘,看來,這窩狼獾一點都沒看出他想活捉它們的用意來。再有七八里水路,就到蛤蟆灘了。水秧兒朝筏尾瞄了一眼,那具漁網(wǎng)就壓在軍用水壺下,他暗暗用腳把漁網(wǎng)鉤過來,做好準(zhǔn)備。

  推薦語:

  ★“中國當(dāng)代兒童文學(xué)四大天王經(jīng)典小說集”之一:“動物小說”

  ★“中國動物小說大王”沈石溪最新、最具代表意義的自選集

  ★雄渾又細(xì)膩、粗獷又敏銳的文風(fēng),講述野生動物的傳奇故事,探尋叢林世界的野性之美

  ★拷問人與動物關(guān)系的生命哲學(xué),發(fā)掘著人性底部的光與暗,熱與涼

  前言、序、后記

  用愛去詮釋完整的自然/何向陽

  沈石溪先生是兒童文學(xué)作家中的大家,更是兒童文學(xué)大家中寫動物小說的高手。印象中,他自1984年出版第一部動物小說集開始,以動物為對象的小說創(chuàng)作便一直沒有停止。如此算來,他的動物小說已經(jīng)伴隨他三十多年了。

  當(dāng)然,沈石溪先生寫動物小說,并不是偶然的。它的起因與上世紀(jì)60年代末,當(dāng)作家歷經(jīng)一個少年到青年的成長之時,從上海而至云南,在西雙版納做 知青,一直在云南娶妻生子生活了近二十年有關(guān)。但也并不是所有的那一批知青都成為了作家,都對文學(xué)中的動物世界的表達(dá)感興趣。沈石溪之所以成為動物小說大 王,而被評論界稱為“中國動物小說第一人”,一定仍有他非常個人的原因。

  這個原因,也許我們在沈石溪先生的創(chuàng)作談中可以窺見,比如他在其創(chuàng)作的中段曾講過這樣一些話:“十五年的創(chuàng)作實踐,我有一個深切的體會:動物小 說之所以比其他類型的小說更有吸引力,是因為這個題材最容易刺破人類文化的外殼、禮儀的粉飾、道德的束縛和文明社會種種虛偽的表象,可以毫無遮掩地直接表 現(xiàn)丑陋與美麗融于一體的原生態(tài)的生命。隨著時代的變遷,文化會盛衰,禮儀會更替,道德會修正,社會文明也會不斷更新,但生命中殘酷競爭、頑強生存和追求輝 煌的精神內(nèi)核是永遠(yuǎn)不會改變的。因此,動物小說更有理由贏得讀者,也更有理由追求不朽!迸c其說他是在講動物小說對于讀者,尤其是少年兒童讀者的吸引力, 或者是成長中的教育作用,不如說,這些話更深地表達(dá)了動物小說于作家本人的吸引力,在講“毫無遮掩地直接表現(xiàn)丑陋與美麗融于一體的原生態(tài)的生命”,和這 “生命中殘酷競爭、頑強生存和追求輝煌的精神內(nèi)核”之于作家本人心靈的吸引力。我想,正是這種獨特的吸引力,使沈石溪先生從眾多兒童文學(xué)作家中區(qū)分出來, 同時,也使他的作品具有著非同一般的藝術(shù)魔力。

  但是,要真正地讀懂一個作家的“精神內(nèi)核”,我以為不僅僅只是依據(jù)他的創(chuàng)作談,而深入到一個作家作品的精神版圖中去,除了更深入地解讀他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作品之外,沒有捷徑可言。

  這部小說集中,沈石溪先生為我們提供了經(jīng)典的動物小說和他對于這個包括人在內(nèi)的完整自然的最新思考。這里,我想通過其中的幾部小說,對沈石溪先 生的思考做一些個人的解讀。小說集中,大致有一個分類:一類是與人發(fā)生相關(guān)關(guān)系的動物,小說中寫了人與動物在復(fù)雜關(guān)系中的對立,探討這對立的“天敵”關(guān)系 的由來,其中不乏站在動物一邊的立場,但若不這么狹隘地看,他其實是在生命的立場上給出一個公允的答案;還有一類,是寫動物世界中的生命法則和生命意志。 這中間,我們看到小說的主人公就是動物本身,人退隱于后,那個叢林的世界之中,動物的生存、生命和價值,才是作家所關(guān)心的。但是讀后,我們又不能不由此反 觀于人,想到與人對應(yīng)的同一個世界、同一個自然中的諸多法則、意志與價值觀。

  《仇恨》無疑是屬于第一類的一篇動物小說,它的主人公有著兩方,人和狼獾。而小說中也開宗明義地點明了這兩方的對峙與怨恨可以說是“天生”的, 狼獾恨人,是因為獵人將獵殺狼獾視作自己獵手生涯的終身成就,一代代獵手與狼獾之間的關(guān)系就是這樣確立的。這種兩相對立的關(guān)系構(gòu)筑了這里的生態(tài),它使得日 曲卡雪山腳下的少年水秧兒的心底一直有著對“山妖子”狼獾的敵對。他的胸中也藏有一個愿望,就是像祖輩那樣有朝一日捉一只狼獾,以顯示勇猛,以大振聲名。 但是在天賜的機會面前,他的這種初念被一點點地解構(gòu)掉了,原因在于當(dāng)人與狼獾陷于同一種困境時,共同的饑餓,并沒有使得母狼獾為了自己的孩子而殺死少年, 狼獾是如此地念著少年的救命之恩,而在狼獾身處絕境時,少年也再次伸出了自己的臂膀,以生命保護了狼獾一家。為此在小說的最后,在面對父親的獵槍與狼獾的 哀嚎之時,少年義無反顧地站在了狼獾一邊。對此“背叛”,作為兒子,他聽到了父親的哀號。雖然小說結(jié)尾,我們不知道狼獾一家究竟是否在大自然的兇險環(huán)境中 脫險,但是我們知道人類中已產(chǎn)生了一類人,或者說,已經(jīng)有一代人開始嘗試著摒棄仇恨。也就是說,當(dāng)人類伸出手臂,去試圖保護他們曾經(jīng)傷害過的動物時,那些 曾被傷害者也才能夠真正地將人視為他們的朋友,而不是敵人。這部小說的感人之處,在于寫了一個十五歲的孩子,還有兩只嗷嗷待哺的狼獾,這種來自天性的愛的 本能,來自與愛共生的大自然的意識,在作家的書寫中得到了完整的呈現(xiàn),正是這種尊重生命的愛的生態(tài)觀,使得這篇小說在這部小說集中,在沈石溪先生寫的與人 有關(guān)的動物小說中顯得尤為重要。

  較之將作為主人公出現(xiàn)的動物小說而言,我更喜讀第二類,就是以動物作為唯一主角的動物小說,它看似只發(fā)生在叢林世界,但其深在的寓言性卻使這看 似只描寫動物的文字充滿張力。比如,《天命之鷹》,寫的是鷹母親霜點在一只親生的和一只抱養(yǎng)的幼鷹之間反復(fù)糾結(jié)、掙扎的思緒,在鷹與蛇的智勇較量中,“物 競天擇”的原理最終戰(zhàn)勝了一切。我認(rèn)為小說寫得最好之處是,母親內(nèi)心的理性與感情的沖突,她無法選擇,她也不能選擇,她明白在“要一代天驕,還是要一只長 著鷹羽的雞”之間,應(yīng)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但是她又是一個母親,她有著母性的愛和軟弱。這篇小說中我們看到了天擇雄強的叢林法則,但同時我們也從這殘酷的 法則中感知到一個鷹母親對于鷹種族未來的責(zé)任,在她失子的痛苦里,我們看到了一只年輕雄鷹的誕生。為了這個誕生,為了鷹種族的延續(xù),結(jié)尾的那聲滿含母親欣 慰與憂傷的長嘯中,何嘗不隱藏著動物界為了進化或者進步所做的犧牲!沈石溪先生的功力還不僅在于寫母性,他寫有關(guān)老年的兩篇小說,讀來更是讓人心動!独 鹿王哈克》和《象!窂膬蓚層面寫權(quán)力與責(zé)任的關(guān)系,前者寫一個老鹿王在鹿群明天的安寧和自己現(xiàn)在的王權(quán)之間的內(nèi)心掙扎,他最后還是選擇了責(zé)任,但是沒有 人理解和擁戴他,就連他的妻子都背叛了他。他心懷悲涼,凄愴地走入荒原,與老狼背水一戰(zhàn),已為勝者的老鹿王在疏忽之際又被狡猾的老狼反撲,最后同歸于盡。 小說寫得極有層次,將一只老鹿王的心境開掘得豐富而富有魅力,其中的同情、敬仰和惋惜躍然紙上;后者寫大象的老年,這是一頭曾經(jīng)為王的象,但老之將至,他 卸下權(quán)力,要找一個地方完成有尊嚴(yán)的死,而他的妻子,曾經(jīng)被他誤解的妻子最終放棄了生,與他并肩躺在了象冢之中。從這個美到令人窒息的結(jié)尾處,我想到了 《巴黎圣母院》的結(jié)尾,那是兩個相互理解相互愛憐的人躺在一起,而這里,則是兩頭老象,他們相濡以沫了一輩子,最終是——“心中郁結(jié)的冰塊化成了暖融融的 春水。兩條長鼻久久地纏綿在一起”。這是戰(zhàn)勝了死亡的美和愛,或者是,愛的存在,使得自然的衰老與死亡變得具有了某種詩意。

  但是,沈石溪先生的創(chuàng)作不只是要寫出這種詩意,更是在這將動物寫得像人一樣有感情有情義的動機里,隱含著對于生命的大敬畏,或者是想通過它們傳 達(dá)出一種全整的自然倫理。這種整體的“大”自然觀,在文明的進步當(dāng)中,我們?nèi)祟悜?yīng)當(dāng)?shù)玫剿粩嗟靥嵝押统C正。對于這種觀念的表述,自老子、莊子時就有,到 了今天,它或者應(yīng)表達(dá)為:“我的生命對我來說充滿了意義,我身旁的這些生命一定也有相當(dāng)重要的意義。如果我要別人尊重我的生命,那么我也必須尊重其他的生 命。道德觀在西方世界一直就僅限于人與人之間,這是非常狹隘的。我們應(yīng)該要有無界限的道德觀,包括對動物也一樣”。還有,“除非你能夠擁抱并接納所有的生 物,而不只是將愛心局限于人類,不然你不算真正擁有憐憫之心”,“除非人類能夠?qū)坌难由斓剿械纳锷,否則人類將永遠(yuǎn)無法找到和平!

  說這話的人是史懷哲,這是從大的人類發(fā)展上言,而從一個個人來講,他還說了這樣一句話:“如果我們擺脫自己的偏見,拋棄我們對其他生命的疏遠(yuǎn)性,與我們周圍的生命休戚與共,那么我們就是道德的。只有這樣,我們才是真正的人”。

  我想,如果我們?nèi)砸獔猿衷谏蚴壬年P(guān)注動物生命的小說中找尋某種寫作動機的話,可能這位醫(yī)生哲學(xué)家的話道出了作家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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