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網(wǎng)>> 新書快遞 >> 《天亮前尋找一只貓》
【內(nèi)容簡介】
《天亮前尋找一只貓》是日本文藝獎獲獎作,是一部飽含幽默和無奈的青春小說。二十八歲的高橋大學畢業(yè)后就無所事事,當起飛特族,搞起了樂團,如 今音樂夢破滅,他開始四處尋找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同居女友阿惠在酒吧兼職,拜托他去尋找走丟的貓瑪麗。高橋?qū)ふ夜ぷ鬟^程很不順利,四處碰壁,他的飛特族同伴 們也都境況堪憂。找貓的任務也進展不順,不過卻遇到了形形色色的怪人:詐騙犯大西、嘴里說著“永遠不要相信超過三十歲的人”的小女孩……最終貓找到了,卻 已經(jīng)死了。高橋也找到了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他放浪的青春似乎也要與死去的貓一起揮別。
【作者簡介】
丹下健太(1978~ ),日本小說家,畢業(yè)于同志社大學法學部。2007年以處女作《天亮前尋找一只貓》獲第44屆文藝獎。以幽默的筆調(diào)刻畫同世代年輕人的生存狀態(tài)。另著有《滋潤的生活超級輕》《暫住》《貓的眼睛狗的鼻子》。
【精彩書摘】
高橋洗好起來,穿一條褲頭,邊用毛巾擦頭發(fā)邊返回客廳。他一露面,阿惠就說:“我都聽見了,吵死人!彼┮粭l灰色褲子,配長及肘部的黑色T 恤,蹲在沙發(fā)上,一邊觀察石頭,一邊說話。阿惠不知何故開始收集石頭。有值得紀念的事情時,她就撿回附近的石頭。據(jù)說這樣一來,下次看見、觸摸到那塊石頭 時,當時的情景和感覺就會回來。收集石頭之前,她出于同樣的理由,喜歡拍照片,可自從收集石頭之后,她就幾乎不拍了。她說,照片的話,只能截取一個瞬間, 一個部分,而石頭讓她回想出更具空間感和時間感的影像。高橋?qū)Π⒒莸脑捰悬c想不通,但覺得這樣子比起花費膠卷亂拍照經(jīng)濟得多。對這一點,他沒作聲。
高橋邊擦頭發(fā),邊看了她一會兒,見阿惠對石頭先是觀看,不時靠近或拉開距離,又抵在額頭,自言自語(也許是對石頭說話),最后閉目不語。沙發(fā)前面的桌子上,放著一張素色的紙和阿惠喜歡的有白熊舔糖果圖案的圓珠筆,紙上寫了今天的日期。
“是明天面試的練習!
高橋這么說了,但阿惠只應了句“哦”,可能還沉浸在石頭的回憶之中。同居才半年,就這么冷淡。雖說冷淡,似乎對方也并非特別郁悶、厭煩自己的那 種負面感覺,而是追求一種盡在不言中的氣氛。印象中有那樣的少女漫畫。而阿惠喜歡那種感覺。她是重視氛圍的女孩子。高橋不理解這一點,有點煩。不過,總之 是自己喜歡人家嘛。忍耐,尤其是不熱門的男人更得忍耐。這可是高橋從過去的經(jīng)驗中學到的戀愛法。話雖這么說,自己喜歡人家,希望說說開心的話,他在找討阿 惠歡心的話題。
“最近有點肚子啦!你看看,我都這樣了。”
阿惠掃一眼這邊,算對高橋的話作出了反應,但說了聲“噢”,目光馬上又轉回到石頭上,高橋又開始擦頭發(fā)了。接著,阿惠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望向高橋這邊,她的視線對焦的是高橋的右腳。
“那里——嘿!”
一瞬間,高橋以為這個“嘿”是表示厭煩咋舌的“嘿”,但看看阿惠凝視自己的右腳,便明白那是“血”。從右膝流下來幾道細細的血跡。一回頭,高橋走過來之處,染得點點是紅。右膝有一道約四厘米的口子,鮮血從那里不斷流出。那血黏稠得很。
“流血了!”
“說得那么滿不在乎,趕緊擦掉!”
阿惠說著,把手中石頭放在桌面上,然后麻利地把放在沙發(fā)邊上的紙巾盒拉過來,一下抽取好幾張,開始擦拭地板——而不是右腳上的血跡。喲喲,不 行。你看,擦不掉。阿惠嘴上嘮叨不停,她折疊紅了大半的紙巾,用還算干凈的一面擦地板,又抽取了好多張白色紙巾后,這回對地毯又拍又打,最終紙巾團大得像 個西瓜時,她嘀咕一句“唉——去不掉”,停止了動作,眼盯著地毯的污跡。忽然她又馬上站起來,拿起斑斑紅點的紙巾團去廚房,取了做抹布用的舊毛巾和洗滌劑 回來,這回她弄出泡沫,重復擦拭著血跡。阿惠四肢著地擺弄著地毯,有點兒生氣地問:“你怎么會弄成這樣?”高橋盤腿坐著,邊用紙巾擦拭膝頭流出來的血,邊 看趴著的阿惠,邊色色地想象。他急忙回答道:“噢,明天面試,所以我剪了頭發(fā)。”
傷口附近血仍在流,雖然少了。液態(tài)的血輕易就能拭去,但流到腳下的血開始凝結,雖一擦就淡了,但洇開了,總去不掉。的確難去掉。高橋把紅紅的紙巾往桌上一丟,走去浴室。
剛才還白蒙蒙的空氣已被排氣扇抽走,浴室里視界清晰。往傷口下方澆浴缸里的熱水,凝固的血跡輕易便去掉了。白色熱水混雜紅紅的血,形成一條紅色絲線,扭動著流入排水溝。這時,阿惠過來浴缸旁的洗臉臺洗抹布。
“剪頭發(fā)怎么會那樣?”
“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啦。”
“你說沒啥大不了,可傷口不小哩?粗y受——你不疼嗎?”
為清除傷口周圍的血跡,高橋蹲下身,屈起的膝頭,露出紅紅的、肉乎乎的傷口。
“不疼。比起剛才是有點疼,也沒什么感覺啦。不過呢,你聽我說一下嘛。剛才這肉乎乎的地方雪白,哦,不,有點兒粉紅吧。有點像買肉時帶的肥油 呢。就是那種感覺。我最初不明白發(fā)生了啥事,割傷了膝頭,心想麻煩了,不好辦;可是嘛,一點也不疼,而且當時沒怎么出血,可眼前明明有一處看上去挺疼、挺 難看的傷口啊。好奇怪的感覺。事情挺麻煩的,可我另一方面又很冷靜地看著自己膝頭,感覺好像不是自己的腳。真有點亢奮啦!
高橋為明天面試而難得地剃掉了邋遢胡子,現(xiàn)在嘴巴干干的、紅紅的。
“是嗎。我不大明白,但挺好嘛!
阿惠涂了潤唇膏,她亮晃晃、有立體感的嘴巴說道。
“可是,你剪發(fā)怎么割到腿呢?”
“就是說嘛,用平時那把刮胡刀削發(fā),刮胡刀上粘滿了頭發(fā),我想弄掉上面的頭發(fā),一甩刮胡刀,就割到了。割得還挺瀟灑,不是‘嘎嘎’的感覺,是 ‘唰’一下。不,也不對吧……那時候呀,靜悄悄。割到的瞬間,就像時光停滯了一樣,寂靜無聲?吹靡娎镱^綻開肉乎乎的東西啦!?怎么會這樣?那感 覺。電影上的砍人,噴血、驚呼,那是騙人的啦。割得漂亮時,那可是無聲無息。真的。令人興奮哇!”
“剛才聽你說過了。”阿惠說著,把抹布晾在洗臉臺一頭的小小晾曬架上,返回客廳。“說過了——嘛。”高橋小小的聲音碰到浴室墻壁,無路可走,星散消失。高橋小心擦干洗好的腳,追隨阿惠而來。地毯上的紅點雖然不見了,但并非完全消失,而是變成了果汁污跡似的遺留下來。
“你別老干蠢事了,又沒有保險證!N上創(chuàng)可貼,那模樣看見了難受!
阿惠收拾散落桌面上帶血的紙巾,丟到垃圾桶。桌面上不知何時放了創(chuàng)可貼,高橋拿來貼在傷口上。創(chuàng)可貼的膠布比傷口略小,但傷口的血已經(jīng)凝固,不流了,關鍵是不疼,所以高橋漫不經(jīng)心地直接貼在傷口上。
“好溫柔喲。這片創(chuàng)可貼讓人感受到比大海深、比傷口深的愛啦。雖然好想接受這份情,把阿惠摁倒,但今天辦不到了吧。你瞧,膝蓋不能著地,說是不疼,觸碰它還是疼哩。好遺憾!”
高橋做個會心的笑臉,阿惠說聲“對呀”,坐到沙發(fā)上,拿起桌面上的石頭,開始打量起來。已經(jīng)兩個月沒有性事了。而且近來一提及性的方面,就要吵架的樣子,所以高橋迅速撤回寢室。他剛穿上扔在床上的針織褲頭,就聽見阿惠喊“哎”,他便邊穿T恤邊返回客廳。
“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