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了紅樓，釋放了夢”

話劇《三國》劇照

　　看著坐在你身邊的人的眼睛，不管他是你的同學(xué)、朋友，還是一個完全的陌生人，對視一分鐘，從他的“兩潭湖水”中讀出這個問題的答案：什么是快 樂？這是4月13日，香港戲劇導(dǎo)演林奕華做客“北京大學(xué)未名講壇” ，為400位校內(nèi)外聽眾所做的一場題為“拆了紅樓，釋放了夢——從名著到自我”的講座的開場“游戲” 。

　　戲劇不是真實，而是真實的再現(xiàn)。林奕華將中國古典四大名著改編成現(xiàn)代版舞臺劇，看似八竿子打不著，題解其實已藏于英文劇名： “What is Fantasy?” 《西游記》是青春的幻想； “What is Man?” 《水滸傳》是男人的“被欲望” ； “What is Success?” 《三國》是成功的“母親” ；“Whatis Sex?” 《紅樓夢》是春夢的解謎。

　　時間與快樂

　　　　《西游記》片段：候機廳，兩對夫妻( “師徒四人” )因航空公司倒閉無法登機而導(dǎo)致度假泡湯，怨懟相向激烈爭吵，不知何為快樂，不知為何不快樂。

　　快樂是什么？必然是沒有確定答案的，回答本身也不是最重要的。剛剛“游戲”中同時上演的上百場小戲，就是一組組觀演，意識流動于空間。你想看到 什么，你看到了什么，你是怎么看到的？即使沒有一張票上寫著“記得帶你的過去來看戲” ，“好觀眾”走進劇場時空，也確是從過去來到現(xiàn)在，獲得“快樂只是最單純”的現(xiàn)在時，而戲劇的時態(tài)是多種的，好作品從情感層面引發(fā)了思考，才是與未來發(fā)生 關(guān)系。

　　當(dāng)然，我們尊重也享受此時此刻的快樂，但是我們?yōu)槭裁纯磻�，一如他們�(yōu)槭裁磩?chuàng)作，大約都渴望自由穿梭于“時間” 。你不會羨慕那樣的孫悟空—— “大鬧天宮”殺遍選秀大賽拿到冠軍，擁有不老的青春卻依然逃不掉唱片公司一紙五百年合約的“五指山” 。

　　時間與青春

　　　　《水滸傳》片段：海邊，“浪里白條”掛斷女友的電話，向下一道浪的懷抱沖去，揮霍青春的肉體以為便是征服了世界。

　　在林奕華“林老師”隨機抽查的“考卷”上，少不了年輕的筆觸記錄下眼中(心中)的憂郁。像高喊“我不快樂”的“師徒四人” ，人人都害怕成為“看不見的沙悟凈” 。青春是“妖精” ，“妖精”的魔法是時間，但它最怕“不存在” ，因為不存在的青春是不快樂的。其實很多時候，不是別人邊緣化我們，是我們判自己出局，所有施加于己的壓力和施加于人的反作用力，使我們在這個“互逼”的 社會里，自上梁山。

　　過于濃縮的時間，就像注定難以完美的非一人旅行，壓縮的私人空間，走馬觀花的同步追求，再親密和諧的同行，也會在每雙眼睛不可能看到完全相同波 瀾的湖泊時，因現(xiàn)實與預(yù)期的落差而動搖。然而一人旅行也有被欺騙的陷阱，我們以為“應(yīng)該完美”的人生，可能只是按圖索驥地刷著存在感。所以別急著下定論， 還能夠改變，就是青春。

話劇《紅樓夢》劇照

　　時間與外面的世界

　　　　《三國》片段：課堂，男老師舌戰(zhàn)13位女學(xué)生，一方想傳授靜心所見，一方只需要“實際的東西” ，沒有對錯，只是門開的方向不同。

　　在網(wǎng)絡(luò)、手機等同于與外界的一切聯(lián)系的今天，微博的“關(guān)注” ，“朋友圈”的“點贊” ，存在感抵消了“猩猩”與“星星”的差別。但是我們是否想過，自己在什么情況下才會被別人想起，才會被激活與外界的聯(lián)系？有多少是因為你是你，你獨有的特 質(zhì)，又有多少是因為“羨慕”你，你炫耀的“看得見摸得著” ？倘若有一天你不再令他羨慕，怎知“粉絲”不會轉(zhuǎn)向新的“關(guān)注” ？

　　這就是不可靠的“外面的世界” ，看得見、摸得著的物質(zhì)。自古男性的“外面的世界”是權(quán)斗，女性的“外面的世界”則是男人。這個世界雖然在演化，但規(guī)律不變，我們通過它確定自己的存在 感，一朝刷不出，便會焦慮。環(huán)境的影響不可否認，但仍有一樣?xùn)|西，可以通往我們內(nèi)心的世界，連接我們的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那便是時間。

　　時間與自我

　　　　《紅樓夢》片段：第九回，“充氣娃娃”的介入使“戀風(fēng)流情友入家塾起嫌疑頑童鬧學(xué)堂”明朗化，不用閃躲，造物者的光榮，不一樣的顏色，也是人間煙火。

　　我們總是希望了解自己，這就意味著還不夠了解，就像越是希望與眾不同，反而暴露了對與眾不同的恐懼。成長教育教會我們預(yù)設(shè)未來的答案，其實所有 有選擇的“看見” ，未嘗不是源于虛張聲勢的自信，實為對自我的不夠認同。強求，是對時間的錯覺，會越發(fā)看不清�！霸聺M則虧，水滿則溢” ，王熙鳳卻只道“有何喜事” 。往往以為看見的，因為不肯多花些工夫，其實并沒有看透；以為再也看不見的，卻因為多回了一次頭，終究看見了。

　　以100分為滿分，給你喜歡自己的程度打一個分。能夠毫不猶豫地說出99分的人，一定與時間耳鬢廝磨，謀到了開啟心境的密匙。給自己一點兒時間，必要的話，倘若一生能夠?qū)W會喜歡自己，則對自己有了足夠的愛，也定會分享與人。

　　林奕華說，戲劇之于他就是穿梭(不是穿越)在不同的時間里，嘗試提問、假設(shè)和了解，什么是可以、需要改變的，什么是不需要改變的。請相信，“好 觀眾”走進劇場也不為貪圖眼前一樂，因為觀眾席不總是安全地帶，是怎樣的心情，便看到怎樣的戲，它會為你誠實映照，指引你走得更遠。

　　走出劇場，在與未來發(fā)生關(guān)系之時，你會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些微改變，那是時間留下的密語，幫我們看見自己。舞臺是一雙澄澈的眼睛，與你四目相對，意識的交流，讀出對方，讀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