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網(wǎng)>> 舞臺 >> 資訊 >> 正文
1月的京城灰蒙蒙的,漫天的霾有種令人窒息的感覺。下飛機,回家,放行李,往王昆老師家走……這一連串的動作,我已經(jīng)不知道重復(fù)了多少年、多少遍。走著走著,才突然意識到:老人家已經(jīng)不在了。我也不清楚自己現(xiàn)在是怎樣一番心境。悲痛?“痛”字不足以承載我的情感。傷心?隨西風飄落的葉已無心可傷。
隱約憶起我和王昆老師初次見面的場景。2004年年底,在張鐵軍先生的幫助下,我見到崇拜已久的歌壇伯樂——王昆老師。她當時正在協(xié)和醫(yī)院療養(yǎng)。聊天中,我問她:“您要不要收我做個學(xué)生?”王老師笑了:“我都80多歲的人了,沒有這種精力了!蓖趵ダ蠋熀芸蜌獾鼐芙^了我的請求。
一年以后,我有幸登上人民大會堂的舞臺,參加了北京新春音樂會的演出。一首山西民歌《三天的路程兩天到》讓我贏得了從未聽過的熱烈掌聲。在觀眾的強烈要求下,我又返場唱了兩首。表演結(jié)束,張鐵軍老師給我打電話:“保利,王昆老師讓你去她家!”原來王昆老師和周巍峙先生剛才就在臺下看演出,我一下子就感覺到身體里有種東西沖擊著大腦,那種興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第二天上午九點多,我一到王老師家,她就說:“小伙子,你能不能再唱兩首?”從那以后,我就經(jīng)常去她家中上課。
現(xiàn)在回想起來,我從王老師那里學(xué)到的更多是如何做人。王老師給我上課講的第一句話就是:“小子,要想做事,先做人!蓖趵ダ蠋熡泻芏鄬W(xué)生,但我認識老人家這么多年以來,從來沒有見她跟誰提過課時費的事情。她帶學(xué)生不但不收錢,而且還管飯。凡是看得上的苗子,她都會盡心培養(yǎng)。
老人家也一直把我當她的孩子看待。我家離老師家很近,只要在北京,我?guī)缀趺刻斐酝晖盹埗紩呗愤^去和她拉家常,聽她講延安和東方歌舞團的故事,跟她聊唱歌。有時候她也會給我打電話:“你小子在哪兒呢?這么長時間都沒來。今天家里吃包子,快過來!”
記得那還是2009年,在杭州演出的時候,我患上了急性胰腺炎。十幾天以后,我回到北京,老人家立馬帶我到協(xié)和醫(yī)院請她的私人保健醫(yī)生給我看病。過了幾天,我到王昆老師家,正好師姐陳俊華也在。師姐說:“保利,像你這種情況應(yīng)該吃點蟲草,有助于你身體恢復(fù),很管用的!”我說:“那行,我去買點兒!崩先思衣犚娏,趕忙說:“不用買,不用買,咱家里有!”一邊說,一邊招呼家里的保姆:“小劉,快去把那一包蟲草給保利拿上!庇忠淮,還是在老師家,師姐建議我吃點燕窩補身子,我說改天去買點兒,老人家又聽見了,還是說:“不用買,不用買,咱家里有!”老人家總是把她不舍得吃的東西送給我。我也經(jīng)常給她帶些陳醋、小米等山西的特產(chǎn)。有一次,她和別人開玩笑說:“保利跟我認識快十年了,這么多年,他給我?guī)У臇|西加起來,也沒我給他的那點兒蟲草值錢!
王昆老師在音樂風格上對我的肯定讓我走出一條極具個人特色的道路,在生活上對我的照顧更是讓我在北京找到了家的感覺。就在老人家去世前一個月,我恰好做了手術(shù)。老人家兩次去醫(yī)院看我,和我聊天。直到今天,我都感到老師就在我的身旁。然而,“王昆老師去世了”的聲音始終如夢魘般縈繞在我的耳邊。老師真的走了。
有時候會感覺到命運弄人。多少年來,我習(xí)慣了去跟老人家聊天,習(xí)慣了去學(xué)唱歌,習(xí)慣了去蹭飯?赏蝗挥幸惶欤@個習(xí)慣被打斷,無所適從的感覺油然而生,我才開始從往昔的回憶中細細品味點滴的幸福,我才明白:生命中的每一個瞬間都是那么可貴。
“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清脆嘹亮的歌聲,承載了一個時代的記憶,也讓我在緬懷恩師之余眺望到更遠的前方?墒牵谖业男睦铮钌畹馗杏X到,北京又少了一個家。